纪长清偏开头:“藻井上有妖气,莱娘身上也有。”
“妖气?”贺兰浑思忖着,“藻井里有暗道,那是她们上下戴竿的机关,道长觉得那妖气会不会跟暗道有关?”
“我只捉妖,人的事,我不管。”纪长清点手叫过青芙,“你来看看。”
贺兰浑听出了关窍:“也就是说,道长认为童凌波的死是人为?”
眼前绿影一晃,青芙跃起在半空中,雪白双手一翻一合,凭空化出一个巨大的金色包袱罩住床帐,她整个人便伏在包袱上仔细嗅闻,片刻后向西边一指:“阿师,在那里!”
贺兰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西边一带红墙碧瓦,是张惠礼佛的香堂,他来时问过宫人,张惠生前最后去的地方,便是那里。
清冷的牡丹香气骤然浓郁,纪长清擦身而过向外掠去,贺兰浑拔腿跟上,见她停在最里间的金身弥勒佛前,凝神细看。
贺兰浑三两步走近了:“有什么不对?”
强烈的男子气息劈头盖脸笼罩下来,心绪骤然紊乱,纪长清手指捏诀正要拂开他,指尖突然触到一点热,贺兰浑竖起手掌挡住了她的,眼中带着暧昧的笑:“道长,咱们打个商量怎么样?下次再动手时先跟我打个招呼,我也好有个防备。”
肌肤相触,乍然激起一股颤栗,是媚狐珠,头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曾与她肌肤相亲的男人,再次身体接触,依旧有着不可抗拒的吸引力。
纪长清迅速压下心底翻涌的热意,再这么由着他动手动脚肯定不行,弹指施出一个禁制咒。
贺兰浑立刻躲闪,预料中的横飞扑地并没有到来,就见她怔了一下,抬眼看他。
凤目中带着疑惑,为她清冷容颜平添一分人间烟火气,贺兰浑蓦地想起三年前桃花丛中她绯红的脸颊,心中一跳:“怎么了?”
怎么了?纪长清沉吟着,禁制咒没有生效,为什么?
纤长手指捏成玲珑兰花,再次向贺兰浑施咒。
贺兰浑没有躲,他们离得不远不近,能看清她脸上每一处细微的表情,她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微微一动,让他再又想起那日桃花之下,她眼中荡漾的水泽,心里似是有什么抓着挠着,痒得出奇。
许久,纪长清抬眉。禁制咒的作用是将对方禁制在数丈之外无法靠近,可这咒术没有生效,生平头一次,事情不在她的掌控。
难道她施错了咒术?不可能,她从不出错。
纤手微扬,向门外侍立的宦官第三次施咒,呼!宦官被大力拉扯着踉跄向后退去,惊慌地叫起来:“纪观主,这是怎么了?”
纪长清向着他一步步走过去,每走出一步,那宦官就身不由己后退一步,纪长清停住了步子。
咒术没错,她也不曾施错,只是这咒术,对贺兰浑无效。
难道是因为媚狐珠?还是因为三年前那一夜?
“原来道长不想让我靠近,不过,”桃花眼中迸出一星笑意,贺兰浑靠近些,“皇后命我与道长一同查察此案,以后我与道长,怕是要常常相见了。”
纪长清神色冷淡:“我从不与人共事。”
“这次怕是由不得你了,”贺兰浑笑意更深,“道长,你甩不掉我呢。”
却见她修长凤目冷冷一撩:“是么?”
下一息,贺兰浑被一股大力挟裹着,嗖一声射向屋顶,砰!脊背重重撞上房梁,贺兰浑轻笑一声,随即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固定住,再也动弹不得。
纪长清迈步离开,在金身佛前仰头,搜寻那丝淡得几乎难以寻觅的焦糊气味。
贺兰浑便挂在梁上低头看她,现在他知道了,只要他离她足够近,她那张总是冷冰冰的脸上,就会流露出不一样的情绪。
有趣。
从这个角度看去,她纤长的身量显得异样娇小,黑云似的头发高高束起,又戴着一只碧玉冠,贺兰浑低低一笑:“三年前在骊山上,道长好像也戴着这只碧玉冠。”
第6章
那夜的桃花又出现在眼前,桃花中的她扯下碧玉冠,黑云似的长发披散下来,半遮半露她幼白的肩背,黑与白的对比如此强烈,从此后他那些最荒唐的梦里,总有一个披散着黑发的她。
律动,摇摆,缠绕他一身一手,凉,滑。
贺兰浑看着纪长清:“道长那夜,为何不肯告诉我你是谁?”
纪长清抬眉,冷冷看他一眼。
下一息贺兰浑突然发现,自己说不出话了,这个冷心冷意的女人,下手可真是毫不留情。
四周彻底安静下来,纪长清凝神静气,很快捕捉到那丝淡得几乎闻不到的焦糊气味——在金身佛背后的墙壁中。
拂袖移开佛陀,背后椒泥涂抹的墙壁暖香扑鼻,并没有门窗暗道,方才能隐隐抓住的焦糊气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好像一切都是她的错觉。
但纪长清知道,不是错觉,袖中飞出一张符咒,纪长清低叱:“寻!”
贺兰浑看见那张朱砂书写的符咒应声飞上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