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溢奴忍着泪,慢慢抿了一口,贺兰浑掏出耳珰:“你还记得这是谁给你的吗?”
“不记得了,”张溢奴摇头,“除了蝴蝶,下棋,奴什么都不记得。”
“什么样的蝴蝶?”
“黄色翅膀,拖着五彩的带子,”张溢奴神色迷离,“很美。”
“下棋的老翁什么模样?”
“白头发白胡子,一个穿紫一个穿黄,奴不会下棋,看不懂他们下的是什么。”张溢奴轻着声音,“那蝴蝶真美啊,停在那穿紫的肩膀上,长长的彩带脱下来,金光闪闪。”
看样子再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了。贺兰浑转向裴谌:“其他回来的人也都是看见了这些?”
“都看见了拖着彩带的黄蝴蝶,”裴谌道,“只有张溢奴看见了下棋的老翁,其他有的看见了世外高人,有的看见采药的仙童,还有个看见了仙女。”
贺兰浑心中一动,老翁,世外高人,仙童,仙女,如果不是这些人回来了而且变老了,这种种情形,都跟遇仙故事一模一样。
《述异记》中,王质进山砍柴,遇见几个童子下棋,王质看得入迷,看完后才发现斧头柄都已经腐烂,世上早已过了百年。
《幽明录》中,刘晨、阮肇进山采药得遇仙女,半年后回家,世间也已是百年。
只不过遇仙故事里,当事人返回时还是当年的模样,而阴隐山的情形刚好相反。
裴谌盯着他不断变化的神色:“你想到了什么?”
“遇仙。”贺兰浑慢慢说道,“他们遇到了仙。”
让他们变老的仙。贺兰浑站起身来:“我去趟崔家!”
第54章
贺兰浑会在崔家偏厅等了足有两盏茶功夫, 才看见崔家长房的崔三郎走出来,脸上带着不怎么自然的笑容:“十一娘不巧卧病,今天怕是不能见你。”
贺兰浑不动声色:“哦, 什么病?”
“前些天偶感风寒,原是要好了,不想昨天又出了疹子, 大夫说这疹子容易过人,所以这些天非但不能见客,就连家里人都没敢与她见面,独自在屋里养病呢。”
“那怎么行?”贺兰浑立刻起身, 作势要往内宅去, “阿崔从小娇养得紧,在洛阳时身边至少七八个人伺候着, 如今她生着病你们反而把她关在屋里,让我如何放心?”
崔三郎连忙上前拦住:“怎么会没人照应?有那些年纪大不怕疹子的婆子伺候她呢, 你放心吧!”
“我如何能放心?”贺兰浑一把推开他,只管往里走,“必得见到她才行!”
崔三郎死死拦住:“不能去!大夫说了, 这病不但过人, 若是开门闭门的受了风, 十一娘的性命也有危险呢!”
性命也有危险?呵, 这是先丢下引子, 如果将来真的出了事,就趁势推到病亡上头吧?贺兰浑站定了, 微微眯了眯眼:“我奉母命来探望妹妹, 你百般拦着我不让见, 到底心里有什么鬼?该不会是阿崔出了什么事, 你们瞒下了吧?”
“放肆!”崔家祖父拄着杖走了出来,“十一娘卧病而已,你满嘴里胡说些什么?”
贺兰浑向他身后一看,崔家长房的儿孙都如临大敌一般跟在后面,密密匝匝堵住了往内宅去的路,看来今日,他们是绝不会让他进去探听虚实的。
不过,他也没必要再探,崔家这阵仗正好证明了裴谌的话,崔颖确实出了事,崔家也确实准备瞒下,甚至有可能推作是崔颖病亡。
毕竟对于崔家来说,与其有个失踪多日、不知道是否清白的孙女,还不如有个病亡的孙女。
贺兰浑笑了下:“既如此,那我等她病好了再来吧。”
崔家祖父紧紧握着竹杖的手刚刚松开一点,又听他笑嘻嘻的添了一下:“不过我大老远地跑来这一趟,又累又渴的,想讨口茶喝。”
他往榻上一坐,摆好了架势:“我惯常爱喝雪水烹的蒙顶茶,贵府应该有吧?”
蒙顶茶饼先碾后筛,烹煮不易,况且他又指明了要用雪水,都是花费时间的事。崔家祖父沉着脸:“三郎,你来照应。”
崔三郎也只得应下,侍婢来回走动准备茶具,贺兰浑晃悠着走到门前,装作看景,将崔家各处房舍道路暗自记在心里。
三柱香后,雪水新烹的蒙顶茶奉在座前,贺兰浑端起来抿了一口,连连摇头:“茶不好,水也不行,这玩意儿也能喝?”
他啪一声撂下碗:“走了!”
崔三郎心口发堵,眼见他大步流星走得远了,只得暗自咬牙:“混账!”
入夜时各处熄灯下钥,两条人影轻轻落在主屋房顶,双脚刚踩上瓦片,便握着纪长清冰凉的手:“冷不冷?”
纪长清看着脚下漆黑的窗户:“你要探听什么?”
“夜深人静,正好说些人前不能说的事,”贺兰浑松开她,整个人贴在瓦片上,凝神细听,“老东西这会子应当没什么防备。”
身子一轻,纪长清拉起他,又向他耳朵上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