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什么?”
“老调重弹,就是我爸的事。”
之前跑步休息时,陈洛愉提起过一点,父亲在他出生之前就跟母亲离婚了,后来去了苏丹,父子俩从没见过面。
他没讲离婚的原因,陈飞麟也不好多问。此刻听他欲言又止,便坐起来,说了一句“我在听。”
捏着拇指的指甲,半晌后,陈洛愉才抬头去看陈飞麟。
“我妈没有再婚过,我上小学了她就去北京工作,把我交给外婆带。”
“外婆她很疼我,我要什么她都会满足。但是每次看到别人牵着爸妈的手,我还是会很羡慕。”
他的声音变轻了,纵然看不清脸,陈飞麟还是听出了话语里的失落。
“其实我从小就知道我们家跟别人家不一样,所以我很努力读书,不想被人看不起。可是那些小孩子真的很奇怪,他们就爱欺负跟自己不一样的。”
沮丧地曲起膝盖,运动裤的布料散发出温和的柠檬香气,陈洛愉忍不住抱住双腿,就像抱着陈飞麟一样。
对面的人并不知道他的小心思,不过听懂了他小时候也吃过苦。和自己缺乏物质但拥有父母的照顾不同,陈洛愉衣食无忧,却没有父母可以陪伴成长。
默了片刻,陈飞麟问道:“他们都是怎么欺负你的?”
陈洛愉摇着头,他不想去回忆那些丢脸的过去,小学生的恶意无非就是排外和恶作剧罢了。
他把这种情绪施加到孙红身上,还在电话里一遍遍朝刘丽亚吼,他要见他爸,他要刘丽亚送他去苏丹。
那时候的他还不知道苏丹在哪里,直到有一次放学回家,他听见孙红在卧室里和刘丽亚讲电话。
他偷偷拿起客厅的座机来听,就是那一次,他听到他妈痛哭流涕地诉说他爸犯的错。
他不懂什么是玩男人,更不懂什么叫双性恋,但他听懂了刘丽亚有多恨陈方文。
直到孙红从房间里出来,看到拿着话筒在发呆的他,当年的秘密才瞒不住了。
后来刘丽亚的态度就变了,只要他不听话,刘丽亚就会提起一个人赚钱养他有多辛苦,提起他那个让他们家这么受罪的爸。
听得多了,他渐渐变得麻木,能避免就尽量避免争吵,也不会再提一句和陈方文有关的话。
他一直以为这么多年过去,自己早就不在意了。可是为什么在陈飞麟面前想起这些事,他还是会觉得满肚子心酸,委屈得不吐不快。
“有时候我在想,为什么他们都离婚了,我妈还要把我生下来?”
他捏着掌心里柔软的面料,声音断断续续的:“那时候我才五个多月大,她为什么不把我打掉?”
问完这个问题后,陈洛愉就没有动过了。对面的人却下了床,走到床边仰头看着他。
陈洛愉盯着自己的膝盖缝,他能感觉到陈飞麟就站在面前,可他没有勇气抬头。
他现在的样子一定很狼狈。
“我妈怀我的时候,因为没做过正规产检,所以一直不知道胎位不正的问题。”
陈飞麟的声音缓缓响起,像是一阵轻柔的风吹进宿舍,轻轻停在陈洛愉的耳畔。
“等到生的时候就是难产。”
他停下来,直到床上的人终于肯看自己了才继续说:“我们村离镇医院有几十里路,村里就一个医生,等我妈终于被送到医院时已经昏迷了。也因为大出血,她的身体变得很差。”
“这事我一直不知道,直到后来她怀上我妹才听说了。”
顿了顿,陈飞麟错开目光,也仅仅只是一两秒的时间就转了回来,继续看着陈洛愉。
“我问她怕不怕?”
“她握着我的手说怎么会不怕?但她能感觉到胎动,她说我好像更害怕她会放弃,拼命在动。”
陈洛愉定定地看着陈飞麟,那个人也静静地看着他。除了电扇的运转声,以及那一抹在月光中飘动的浮尘之外,一切仿佛停滞了。
许久之后,他又听到陈飞麟说:“我不了解你母亲的想法,但她既然能把你生下来,心里一定爱着你的。”
他看不清那个人眼中的情绪,却听得出那个人的语气很温柔,像是要穿过时光的屏障,安慰到当年那个还小的他。
“可惜那时候不认识你,不然在你被欺负的时候还能罩罩你。”
话锋一转,陈飞麟的语气轻松了起来:“我妹小时候也经常被村里的男孩欺负,每次她一回来找我哭,我就会卷起袖子去打人。”
陈飞麟双手叉腰,笑道:“我打架可厉害了,他们都被我打怕了,隔老远看到我就躲。”
盯着那人手臂上结实的肌肉,陈洛愉想起他上次被三个人围殴只受了轻伤的事,不禁认同道:“你妹是比我幸运多了,有你这么个哥护着。”
“其实我小时候也想过要是有个哥哥多好,不管那些人会不会欺负我,至少有人可以听我说话。”
陈飞麟默了默,心知现在的安慰对过去的他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