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丽亚说不出话,她拍拍黄晓偌的手臂,转头问韩医生抢救的情况。
“病人从大巴上摔下来时应该是高血压发作导致的头昏,颅脑直接撞击到地面,颅内压过高从而引发了脑疝。”
“怎么会是高血压?”刘丽亚激动道,“我妈从没有高血压的症状啊!”
邓弓在旁边劝她:“你别急,先听韩医生说完。”
韩医生尽量用委婉的语气解释:“很多病人在被查出高血压之前都会有一段时间头晕的症状,只是这种头晕的程度因人而异,也容易被病人自身或身边人忽视。”
“我们真的尽力抢救了,但你母亲的部分脑组织被压迫时间过长,送到医院时已经休克。”
感觉到刘丽亚抓着自己的手指开始发抖,邓弓扶着她到椅子上坐下:“丽亚你冷静点,事情已经发生了,你这么激动对身体没好处。”
黄晓偌也在旁边劝道:“是啊阿姨,你别太难过了。”
“外婆这么走了其实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她的情况太凶险,就算抢救回来大概率也是长期昏迷或者瘫痪。”
黄晓偌的这番话是站在医者的立场,虽然不中听,但是刘丽亚明白,黄晓偌想让自己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可那是她的母亲!
趴在邓弓肩膀上,刘丽亚逼着自己不能失控,泪水却还是不断滚落。邓弓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却越哭越停不下来,直到邓弓提到了陈洛愉,她才想起儿子还需要自己。
缓了片刻后,她推开邓弓,接过黄晓偌递的纸巾,擦干净脸走到陈洛愉面前。
她穿着高跟鞋,鞋跟与地面接触的声音传进陈洛愉的耳朵里,陈洛愉却像听不到一样,始终保持着她来时那个蜷缩的动作,把脸埋在膝盖间。
刘丽亚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头发,哽咽道:“想哭就哭出来,别忍着。”
陈洛愉仍旧没有反应,他既不说话也不动,像一座有体温的雕塑被摆放在墙角。刘丽亚想把他扶起,发现他左手抓着手机,又记起陈飞麟那件事。
以她对陈洛愉的了解,如果知道陈飞麟出事,恐怕不会蹲在这里什么也不做。她试着去拿手机,刚想抽出来就被陈洛愉捏紧了。
一直垂着的脑袋缓缓抬起,她看到一张失去表情的脸。
陈洛愉的眼神很麻木,既没有焦点,也没有悲痛或激动的反应。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刘丽亚,这让刘丽亚想起了以前在家,孙红去叫他起床时,自己经常会看到这么一张脸。
陈洛愉没有起床气,但他习惯赖床。孙红总是很有耐心地一遍遍把他叫醒,催着他下床洗漱,帮他整理睡乱的被子和床单。
因为有了孙红,所以刘丽亚可以放心地去北京闯荡事业;因为有了孙红,所以她和陈洛愉之间就算再剑拔弩张意见相左,也能维系住母子亲情;因为有了孙红,所以她每次回来的时候,还是有一个完整的家会开门迎接她。
现在却不再有了。
陈洛愉抬起手臂,抹去刘丽亚眼角的泪,在刘丽亚的手指触碰到他下巴上的纱布,叫了他一声“小愉”时,他闭了闭眼,强忍着的情绪终于崩溃了。
他抱紧刘丽亚,紧到自己的双臂都在发抖。如果可以,他多希望时间能倒退,他能回到可以这么抱着孙红,听孙红也这么叫他的时候。
于他而言,孙红一直是比刘丽亚更亲的存在。从小到大他都是在孙红的陪伴下成长,孙红对他的付出,对他的理解和包容远远超过了他的母亲。如果没有孙红,早在他念小学的那段时间,可能就会因为那些恶劣的欺负而自暴自弃了。
他可以接受一辈子没有父亲,也可以接受母亲在很小的时候就离开身边,但他无法接受没有外婆在的日子。
他从来就没有想过,他会这么突然地失去他的外婆,甚至连最后一眼都来不及见到。
孙红是因为刘丽亚的一句话才会回来的,可罪魁祸首却是他啊!
是他做了让刘丽亚不省心的事,是他坚持要认陈方文,是他错误的固执才导致了这一切,所以这是他的报应吧?
刘丽亚一直跪在地上抱着陈洛愉,邓弓在几步开外看着,听到陈洛愉开始上气不接下气了,邓弓走过来,俯身拍拍他的肩膀:“别再哭了,你这样外婆泉下有知也会伤心的。”
刘丽亚看了邓弓一眼,想要摇头示意他别说了,怀中的人却忽然没了声音,随后她就被推开。
胡乱地抹了把脸,陈洛愉撑着墙壁站起,含糊不清地说了句“我去洗脸”就往前面走。
刘丽亚在身后叫他也不停,反而加快脚步进入转角的洗手间,推开一扇隔间门进去后,他靠着墙壁,泪水又一次失控了。
洗手间里还有其他人在,他不能发出声音,只好咬住手臂,紧紧闭着眼睛。不知过了多久,那种撕裂般难受的感觉终于没那么强烈了,身体犹如被掏空一样,连呼吸这种本能都变得费劲。
他捂着额头,等缓过了这口气才拿出手机想打给陈飞麟,却在锁屏上看到陈飞麟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