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二十五分。
程顺安泡了杯茶,在办公室等着接见客户。
身为一位高级心理咨询师,他不喜欢称呼来客为“病患”,更喜欢称呼他们为“客户”。
毕竟来到这所私人医院的客户非富即贵,总有办法得到他们想要的,不算是真正的病患。
九点二十九分。
程顺安见到了林巡。
身为一位机敏的心理咨询师,他从客户跨进门的那一刻就开始分析。
男人通身写满了低调矜贵。灰色的拉夫劳伦衬衫,配上质感满满的西装裤,左手佩戴着江诗丹顿的机械表,右手等等,那是发绳?
程顺安把刚刚定义的“性冷淡”划掉,暂定为“控制欲强”。
九点叁十分。
程顺安开始咨询访问。
随着深入交谈,他几乎要一锤定音,林巡跟林院长不愧为一家人。他们温雅绅士,做事认真,但言行举止毫不掩饰地透露出掌控者的本色。
十点二十分。
程顺安不再引导话题。
林巡独自列举了所有例证,并推导出结论——他不认为妹妹畸形的爱恋是病态的,他自责,觉得是自己无意识地给予了妹妹错误教育。
程顺安不动声色地倾听,想起很久以前瞥到的画面。少女一身家居服,坐在院长办公室的领导椅上。他年轻有为的上司、这家私人医院的院长,半跪在地上,温柔地哄着少女,为她修剪脚趾甲。
程顺安在内心反驳,可不止你一人给了妹妹错误教育。
十点叁十分。
经过一小时的观察,程顺安惊叹于这个男人身居高处,却依旧保持着品性的纯粹。他有着不符合资本家身份的共情能力。在尚未建立稳定咨询关系时,人们通常警惕心理医生,倾向给出摸棱两可的答复。可林巡在逼迫自己完全坦诚,他不想浪费二人的时间。即使剖析家庭的不伦关系让他痛苦,他依旧目光清明、用词精准地给出答复。
这是一个有真正人格魅力的人。程顺安从业多年,与复杂的人性打交道,很少称赞客户。
咨询临近尾声。
程顺安清了清嗓子,从专业角度开始分析:“林先生,令妹对其他家庭成员产生比较禁忌的感情,极大可能是因为你们的入侵式家庭教育。这种过度保护,入侵了人格边界,会让心智尚未成熟的女孩对兄长产生不健康的依赖倾向。”
林逾蹙着眉,并不否认自己的过失,
程顺安继续说道:“小女孩太依赖你们了,根本处理不好其他亲密关系,导致她将这段亲情直接扭转变质。或许可以带她一起来做个心理测试,在这种过度保护中成长,她可能没有发展出健全独立的人格。”
心理咨询师的揣测,让林巡感到不悦。他倾身向前,撑在桌沿的手隐忍地爆出青筋,坚持道:“程医生,我并不认为她有什么心理疾病。恳请你不要在我透露的相关信息中——分析我的妹妹。我强调的是自己精神层面需要治疗。”
程顺安诚恳地点头,心里暗叹:果然是个控制狂。
控制狂,本身就是一种人格缺陷,无可救药的病症。林巡自己略有感触,愿意主动配合治疗,但一涉及那个特殊的存在,就尽显偏执本色。
这位经验丰富的心理咨询师,没有设想过一种可能——不伦的开端,是双向选择,并非兄长单方面失格。林巡的控制欲并不是天然的,而是被人后天栽培的产物。林疏疏也没有在入侵式养育中丧失独立人格,反倒是在这种过度保护中如鱼得水。
程顺安唯一错估的变量,就是林疏疏的复杂性。
十点四十分。
程顺安起身握了握林巡的手,宽慰地说道:“社会学家罗尔斯有一个经典表述;权利优先于善,但善高于权利。”
“林先生,我站在一个较为人伦的角度说话——我认为,一切爱请和性行为,只要尊重、自愿、不伤害他人,那就是个人选择问题,不关乎道德判断。”
“您的道德感促使您谴责自己,其实您跳出社会规训、以一个理智的角度来看,我们日常依赖的道德感是经不住推敲的。”
“反正哪天奶奶来看病,说自己和孙子相爱发生了性关系,我也只能说这不是心理疾病。”
“乱伦不是疾病,您害怕面对自己、通过全然掌控他人获得安全感,这才是您病根。”
林巡把车停在榕树下,在驾驶座上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搁置在方向盘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
他很想判定这位心理咨询师和林逾是一丘之貉,泯灭道德,毫无人性。
但副驾驶座上的笔记本电脑,清晰显示着他调查的数据。
毫无疑问,这是一位享有盛誉且为人正直的医生。
程顺安能被林逾挖走,是因为林逾愿意斥巨资,帮助患有精神疾病的儿童正常生活。他也愿意让程顺安在业余时间开展公益咨询。这对于在私人医院任职的医生来说,是恩赐——赚取高薪的同时,还能实现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