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下着雪,宿枝却很安静,他平静地问着业怀,就像是不认识业怀一样。
“你没害过我吗?”
业怀瞬间说不出话了。
因为他知道,宿枝之所以一生坎坷。都是因为宿枝跟他绑在了一起。
这个梦大概是他的心病,因为他知道,只要他的情劫不破,作为被他选定的,宿枝总会遇到不平事。而这些事折磨宿枝,宿枝折磨他,这就是情劫。
所以说宿枝的苦果,有他一半的因。
因此他回答不出来,倒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在宿枝的质问下低下了头。
而梦会因为排斥停下,现实却不会。
拿到了罡目的眼睛后,清潭看到了杀死业怀,除了宿枝的办法。
他咬了咬牙,在内疚不安和放出饲梦之间做了一个选择,然后去了宁水。
自从宁欢住到这里之后,业怀怕出现意外引宿枝恨他,就在宫殿围了不少法阵。以清潭的本事是不可能很快进入宁水的,可坏就坏在清潭救过宁欢这事。
而宁欢在宁水的事谁也不知道,送人的是宿枝的心腹,他不会告诉清潭这件事。清潭之所以能知道宁欢在宁水,是因为罡目的眼睛。
但这点宁欢不知道,她只以为清潭是听哥哥说了。
当业怀抱着宿枝进入了琼海之后,身后的追兵拿珠藤骨骸没有办法,都停了下来。
业怀累了很多天,加上身上伤势很重,虽然心里想着还要去宁水把宁欢接过来,但身体的疲惫却让他没能立刻起来。
所以,宿枝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宁欢的衣服挂在了不远的沙丘上。
那衣服在空中飘着,就像是干枯的沙地里生出了同样干枯不幸的花。
沙漠里的风吹起,带着细小的沙粒浮在人面上,像是带了许多干燥泛黄的记忆,点缀着英雄迟暮的沧桑。
太难了。
宿枝全部的精力都用来对付饲梦了。
他的阵被毁了,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可他身边还有业怀,宁水还有宁欢,他不敢松懈,只怕自己压不住饲梦,把饲梦放出来,饲梦会报复他折磨宁欢业怀。
为此,他不敢松懈,累到脑袋在此刻是浑噩不清的。因为不太清醒,他看到那衣服时想了片刻,后知后觉地发现那是宁欢的衣服……
而想着想着,他忽然苦笑了一声,不知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在嘲笑对方黑了心肝。
此刻业怀还没有醒过来,他侧着身子,回头看了业怀一眼,把自己的衣服脱下,盖在了枯藤上,在清晨的第一缕光照进来的时候,来到了对方的身边,伸出手想要摸摸对方,但又握紧了拳头,最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清潭带走了宁欢,骗她去找兄长,然后将她带到了远山附近绑了起来。
她被高高的挂着,明明很胆小的人,却没有当着这些人的面哭过,只在清潭说清前因后果的时候,坚信她兄长不是这样的人。
可除了她,这里没人信宿枝。
一群人围在树下,讨论着怎么杀了宿枝。
而他们的声音,也传到了远山中。
没有往日的欢声笑语,远山沉浸在死寂之中。
像是受不了了,阿鱼头顶青筋暴起,愤怒地喊了一声:“师父!十一不是那样的人!你开开山门好不好?!”
“师父,求你了,你能看着小师弟死在远山门前吗?”
“师父,你不是最喜欢十一了吗?现在他们都在害十一,我们得帮帮他啊!”
“师父,你如果让十一在远山门前被杀了,他心里该有多难受啊!”
“师父!”
“师父!”
他们围着越河尊,跪在地上求他开门。
越河尊头顶青筋暴起,脸色涨得通红,像是在用力,又不知在对谁用力。
而在弟子们如此说的时候,他站了起来,甩了一下衣袖,说:“我说不行就不行,谁再多嘴,别怪我不留情面!”
他说完这句,关上了房门。可他的脸落在镜子里,却与那聂泷被饲梦附体时一样。
映在镜子里的另一个他正在无声的、充满恶意的笑着他。
而他气得身体不住地发抖,可不管怎么运气,他都阻止不了对方。
“恨吗?”镜子里的人对着他说,“当初,我是这么恨的,可没有人听我的话。你和他们就操纵着我的身体,把我害成了如今的模样,所以,我一定会让你如我这般凄惨。薄辉怕什么,我就做什么。”
镜里人说到这里,竖着耳朵去听门外的响声,阴险道:“机会这就来了?你如此爱重你的弟子,我就要你的弟子全都活在痛苦中,谁也别想好。”
“师父!”
阿鱼和青藤在门外疯狂拍打着越河尊的房门,始终等不到越河尊开门。
手掌胀痛。
阿鱼和青藤对视一眼,失魂落魄地离开了越河尊的房间。
昨日远山下起了雨,清新的泥土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