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现在真不能从他口中听到“方成衍”三个字,信口胡诌道:“不是,接我嫂子。”
“我在清源活得整一麻烦精似的,连个出行工具都没有,她老借别人家的电动。”
“我一大男人,有手有脚。”
“不能这样。”
“再说了,以后我还能开着小轿车去进货呢。”
项彬夸:“行,真男人啊小知。”
“那专心考吧!等拿了证,咱以后也整台梅赛德斯!”陈柏宇说。
宋知发觉陈柏宇又在拿方成衍霍霍他,他睖了对方一眼,没说话。
这条土路实在崎岖得离谱,甚至差点让项警官崴了一脚,宋知手疾眼快,忙把他这朋友拽住。
项彬站稳后环顾一周,继而评价:“你朋友工作的这驾校是真破啊。”
“这工作环境……”
陈柏宇嘴里不爽地“啧”一声,打断他:“主要是有熟人能行方便,不用排队等练车了,这不香吗?”
“还成,主要我是真没注意过咱们区哪儿有驾校。”宋知边走,边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子:“破就破点,我没什么要求。”
“能拿到证就是了。”
陈柏宇拍拍他肩膀:“那等明天来。”
“好!”宋知信誓旦旦、斗志昂扬。
他高高兴兴地度过一整天,半夜回到家。
宋母在门口,就把人拦下了,问他今天怎么样。
宋知正在换拖鞋,立即反应过来,这应该是在问姚姝晴呢,他只得干巴巴地回答,说小姑娘挺好的。
宋母大喜过望,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地蹦出来。
宋知不愿多说,他觉得姚姝晴闹闹腾腾的,是挺活泼开朗一小姑娘,但他们两个的相处模式,完全就是朋友。
怕会让母亲最终失望,他先给宋母打了一针预防针。走进卧室前,末了跟对方来了句:“我俩没可能在一起。”
“为什么啊?”母亲不笑了,瞪大眼睛问他。
宋知回答:“她知道我的事。”
这一句“我的事”直接打消宋母的念头。
“我不好意思耽误人家。”
宋母脸上尴尬,站在原地:“可你姚叔叔也觉得你好。”
“都是客套话罢了。”
宋知手已经握上了门把:“我是罪人,我不能拉人家好姑娘结婚。”
“……”宋母的神情瞬间黯淡下来:“小知,你一定要在我面前……说这种话吗?”
宋知默不作声,忽然又抬头问:“妈,咱们什么时候去给我哥……?”
“等等你爸吧,他这两天忙完就去。”宋母被小儿子的话搞得实在伤心,说完,便伤心地转身走开了。
宋知搭在门把上的手又落下来,看到母亲进屋后,他迟疑了一会儿,然后抬脚走进书房。
趁宋国啸还没有回家,他先是在书房里转了一圈,本想看看大哥的遗像。
结果他却在遗像后面摸到一把钥匙,拿着这钥匙看了一圈,才发现那是书桌第一层抽屉的。
探进去,拧开。
里面只有一个牛皮纸文件袋。
外面没写名字,里面装了一摞厚厚的纸张。
他把外面的白线解开。
里面有交通部门发来的死者身份证明文件、火化通知、法院审批后的索赔书以及赔款收据。
每份文件都是崭新崭新的,怕是装进去,便再也没有打开过了……
除此之外,还有宋骧从小到大的照片。
上面记录着各种表情、各种状态的大哥,宋知看着那些照片,好像在了解一个陌生的人。
两人的合照仅有一张——在他们很小的时候。
当时兄弟俩的眉眼极度相似,因为小时候脸型特征尚不明显,他们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直到长大一点后,才慢慢开始有了变化。
宋知皮肤更白,但比他哥稍矮了一些,宋骧一米八六,成熟稳重,气质像极了第二个宋国啸,还是体制内公职,子承父业,是宋国啸精心教育出的完美儿子。
最后一张照片。
是给大哥合棺时拍下的。
宋骧泛青的俊脸被入殓师扑了些白。粉,脸颊打了一些腮红,两眼闭着,像是沉静地睡着了。
这是他血浓于水、对他呵护备至的大哥,死于找亲弟弟的路上。
不该打开看的,宋知只觉得心中倏地垂下一块沉重的牌匾,明晃晃地挂在他头顶。“罪人”两字刻于其上,压着人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造化弄人。
宋知活了二十多年,兴许是因为上天看他活得滋滋润润,太高兴了,从没吃过苦,就要饱灌他一顿苦头。
像茶叶一样,挨一遍烫,褪一层皮。
看完所有文件后,宋知眼底发红。再去摸袋子时,底下只剩一个手机。
宋知默默地把那些文件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然后把那手机拿回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