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手机丢到一边。
在床沿儿坐着,给男人认真地数药片。
方成衍问他:“这几天在家里做了什么?”
宋知头也不抬:“什么也没干。”
数好了,伸出两手过去。
男人接过端来的水和药。
在方成衍服药期间,宋知又熟稔地贴近过来,为他解开衣扣,往腹部上的伤口涂药。
两天不见,这里的伤口恢复得不错,已经结上了痂。而且,宋知发觉自己的确对方成衍没什么想法了,起初上药的时候,最起码他还会觉得浑身不自在,现在公事公办,能飞快弄好。
他用棉签涂抹完,又拆开心口处的纱布看。
这里是男人伤得最严重的地方。果然,还是原来的样子,血肉掀着,创面太大,约有三四厘米宽,无法缝合,动弹的幅度稍微大一点,就会有潮湿温热的血涌出来,所以时常是血淋淋的,结不成痂,一点好转也见不到。
“还疼吗?”
男人自上而下地看他,想起陈柏宇的话,轻声说:
“疼。”
宋知眉间忽然微微耸起,又很快消下去。他把外用药的盖子拧好,放到一旁。
“这两天发烧了吗?”
“嗯。”
宋知直接不说话了。
男人发烧、被疼痛折磨的时候,他呢?他在酒吧里……逍遥快活。
回想起医生叮嘱过的话——方成衍后续可能还要面对铅中毒、导流管排异反应之类的事,宋知突然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深深自责。
方成衍等了他很久,也没有再等到回应。他发觉自己的可怜实在是装不下去,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清源?”
“再说吧。”
什么也没干、再说吧。
全部都是含混不清的说辞,把男人一句敷衍过去。
宋知又挪了个地方,转去方成衍后面坐着。
男人的背肌拥有完美的起伏弧线,但上面却东一处西一处地布满了缝合用的羊肠线,被碎片劈开的血肉被紧密缝在一起,伤痕累累,触目惊心。
宋知看得一阵心慌,问:“后背这里,什么时候能拆线?”
“还有一周。”
这些伤本不用再抹药,但宋知实在难受,把刚才抹腹部伤口的药重新拿起来,轻轻柔柔地涂上去,好像这样做,它们就能快点好似的。
男人还在问:“你刚才的‘再说’是多久?”
宋知说:“等你伤好了以后。”
他难过地叹了一口气,继而非常认真地许诺:“你放心吧,在你彻底好了之前,我会每天都来的。”
方成衍听到他叹气,误认为他理解成了自己在埋怨他这两天没来,于是把人从身后拉过:“我不需要你照顾我。”
“我的问题只是因为,我单纯地想看到你。”
男人凝视宋知,眼睛波澜不兴,上唇削薄轻抿。“如果你一来就是为我做这做那的话,会让我觉得,你对我只是愧疚。”
“我想让你自在一点,你这两天家里都做什么?看电视、打游戏?”
“我也可以装在卧室里。”
宋知皱眉:“没这个必要。”
方成衍的卧室是简约的风格,不需要为他添装那些东西。
宋知不想跟男人对视,他心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直面问题让他觉得烦躁。但更多的,是男人告诉他“疼”时,心底瞬间涌起的自责。
方成衍因重伤昏迷了一周,第一天醒来时,医生还从里到外地为他清洗了贯穿伤,宋知在这之后,为对方擦去过额头上的汗水,他比别人再清楚不过地知道,那是怎样的痛苦。
但男人一向少言寡语、习惯隐忍,为了不让他自责,从来没有说过疼……
方成衍是伤到了他。
可他人又真的很好,从头到尾,从南方到北方,好到无法言喻。
心绪来回拉扯,宋知尚未回过神,只听,始终放在床边的手机忽然“嗡”了一声。
屏幕旋即跟着亮起。
两人一齐看过去。
一个女性化的头像弹在锁屏上,昵称是一个简单的“L”。
对方发来的消息内容是:
[怎么还不回我?今晚还见面吗?]
宋知心慌地抬头。
发觉方成衍正在盯着看,视线逼人……
“……”
方成衍如同被定格在那里似的,眼神微冷、愤怒又失望,像是要把他的屏幕看出一个洞。
空气僵持。
宋知心一下咚咚跳起来,仿佛有满身虫蚁在啃食他一样。
他一把将手机揣回兜:“我去……接水。”
可不仅没拿稳杯子,还导致它从床头矮柜上掉下来,直接摔碎。蹲下身去捡,即将站起时,碎片又从手里掉了几片下去。
宋知再次去捡,来回两次,碎玻璃都在起身的时候从手中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