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炙热的阳光差点把地面晒化了,没有人愿意在这个点出门,但是有的人,并没有选择的权力。
严烁吭哧吭哧把四件饮料从三轮车里搬下来,然后送进便利店。
这么热的天气,你还出来送货,也不怕晒黑了。店员是个可爱的学生妹,暑假打工的,和严烁见过几次,混熟了就经常开开玩笑。
不会吧,我抹了三层防晒霜的。严烁紧张兮兮凑到饮料冷柜前,把玻璃门当镜子观察自己的皮肤。
别理她,这丫头就是有毛病,好好的日子不过,偏偏要去做苦力。隔壁快餐店的老板娘进来买烟,看见严烁又是一身大汗,没好气地怼她。
王婶,这叫劳动最光荣,我是在体验生活。严烁满不在乎地说。
劳动最光荣是吧,那你就尊敬尊敬我们这些劳动者,把这个月房租免了。王婶接过学生妹从橱柜里取出的烟,迫不及待打开抽了起来。
那不行。严烁一口回绝。
你看看这个包租婆那么抠门,还要自己出去当苦力挣钱,不知道她要那么多钱干什么,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王婶和学生妹吐槽。
学生妹好奇地问:您租的房子是严烁的?
何止是我,这一带五六栋楼都是她的房产,一共三十多套房子,外加五六间门面房,她呀是个名副其实的小富婆。王婶一通介绍后,学生妹看严烁的眼神都变了,又是给她递纸巾,又是给她送饮料,称呼也从严烁变成了严姐。
严烁对于这种转变见怪不怪,心里反而有点埋怨王婶,她可一点不想让人知道她是什么有钱人,以前学生妹时不时和她分享打工的苦恼,什么要买好看的衣服还要攒好久的钱,逛街都只能远远看着,在她看来严烁也是苦哈哈的穷人,能有共同语言。
谢谢了,我还要去送货,先走了。严烁潇洒地转身就走,开着自己的破三路驶向马路。
学生妹本来是准备要她的电话,但是严烁走的太快,她都没来得及说,挨到交班后,她跑到隔壁王婶的快餐店,点了份炒饭,想从王婶这里打听严烁的事。
她就是个死抠门,还是个女人,你打听她干什么。王婶放下炒饭,就到后厨继续忙活,压根没打算搭理她。
王姐,我就是好奇嘛,她就算是不想闲着,为什么要做体力活,找个地方上班不好吗?学生妹亲热地管比她大了至少三十岁的大妈叫姐姐,这一点倒是取悦了王婶。
其实她们这个年纪的人,对于传播小道消息是有瘾的,越是挖掘出来不为人知的秘密,越要跟人分享,就好像不说出去秘密能把肚子烧穿一样。
其实送货这种活算小打小闹了,这丫头是个能折腾的主,我搬到这里三年,她换了上百份工作了,这么说吧,凡是你在大街上能见到的工种,她都干了一个遍,什么送快递的,送水的,修水电,宠物店遛狗,她连工地小工都做过。
那这么说的话,她挺多才多艺的。学生妹夸奖道。
就是瞎折腾呗,别人打几份工到处找活干那是缺钱,她图什么,就说前几个月吧,她突发奇想要去酒吧,当什么调酒师,结果碰了壁,人家不要她。
为什么呢?
你们年轻人应该知道的,那种地方就要好看的,吸引小姑娘、小伙子去点那些贵得要死的酒,她当时晒得跟非洲回来的一样,人家看不上她那身民工皮呗。
学生妹捂嘴笑:您说的太夸张了吧,我看严烁不算黑的,肤色很健康呢。
王婶面无表情摇头:我可没夸张,你知道为什么现在看不出来黑吗?她去美容中心花了十几万给美白回来的,你说这是不是有病。
她可真有意思。
什么有意思啊。王婶嫌弃地说:人家得富贵病是身上长肥膘,严烁的富贵病是病在了心里头,我看她那家底早晚得败光了。
东拉西扯了半天,学生妹央求道:能不能给我一个严烁的电话,我没别的意思啊,就是觉得她的个性很好,想跟她交个朋友。
你就不能等她来送货的时候亲自问她。
学生妹苦笑:我问过供货商了,老板说严烁今天送完货就不去上班了。
肯定又换工作了。王婶撇撇嘴:行了,她又不是什么仙女儿,你也不是街溜子,没什么不能说的,不过她这个人死抠门,别指望能捞着好处。
瞧您说的,我可不是图她的钱。学生妹一本正经强调。
严烁送完最后一单货,在马路边的烧烤摊吃了一顿烧烤,才慢慢踱步回家,她家是典型的自建房,当年她爷爷是村中一霸,当了很多年村长,城市扩张把村子吞并后,他又成了城乡结合部的话事人,家里又是办工厂,又是开饭店,生意做的红红火火,黑白两道通吃。
后来不知道是不是坏事做多了有报应,几个儿子相继去世,家中人口凋零,只剩严烁这一根独苗,到了她爷爷人生的最后几年变卖了所有厂子、酒店,就剩了几栋自建楼留给严烁收租,这些房产能保证她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