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青崖回到偏院时天色已晚,院内那株寒梅先前傲霜凌雪,梅蕊半开,此时,竟不知为何落了几朵,孤零零的散在地上,徒留残香犹存。
他叹了口气,倚着那株梅树坐了下来,又从腰间拿出酒葫芦,饮酒赋诗道:“君莫悲兮心自静,独酌梅下两袖清,未待故人踏雪归,只盼寒风诉长情…”
“…花落了,我好像是醉了…”云青崖拢了拢单薄的衣衫,缩起腿靠坐在树下,抬眸间,梅落似雪。
“谢道长…怎么还不回来…”
说罢,青衣人阖上双目,席地枕花而眠…
半梦半醒之间,云青崖似是闻到一股清冷又熟悉的沉香气,携着凛然的霜雪,紧紧拥住了自己,于是在睡梦中呓语道:
“陵风…?”
“…嗯,我在。”
待到东方欲晓,晨光熹微之时,云青崖睁开眼,身下并非冷硬的冻土,而是半软的床榻;他起身疑惑道:“我怎么在这儿?陵风他回来了?”
云青崖下床环视四周却不见人影,却看到床上留了一张纸,纸上字迹端正,入木藏锋:
[我于后山闭关三日,勿念,且如遇危难,莫要莽撞,即刻传信,我必来援。]
此句之后的一段似是后加的小字:[…还有,以后莫要睡在屋外了]
“陵风那家伙…!”云青崖小心翼翼的把那张纸对折收进袖中,又愤愤不平道:“真是的,为何不叫醒我啊!”
虽是无奈,但既然他有要事在身,云青崖也不再抱怨,稍作收拾便独自出门去了,准备再去城中买点酒打探一番。
说来也巧,云青崖进城来到酒舍,就碰上一位意外之人。越同孤一袭绛紫华裳,手执一柄乌金扇,在这寒酸简陋的屋舍中格格不入,那位老掌柜更是战战兢兢,生怕惹恼了这樽大佛。
他似乎在这里坐了许久,心思不在杯中劣酒之上,而像是在等什么人。云青崖刚迈进酒舍中,就见越同孤抬首,那双如紫雾般阴郁的眸子紧锁住了自己。
“…越道友?啊不,应该是越国师,好巧啊…”云青崖原本奇怪他为何会在此,可一对上那人的目光就全明白了,这越同孤竟然是特地在此等自己的。
“云仙君可让本座好等啊…”越同孤挥手屏退了四周的人,勾唇露出几分薄凉诡秘的笑意。
“…不知小仙何德何能劳国师大人相候?”云青崖拱手行了个礼,淡然笑道。
越同孤起身轻摇手中扇,缓步向他走来:“实不相瞒,此番乃是本座的一位身份尊贵的同僚好友,想请仙君到府中一叙,不知仙君可愿赏脸?”
云青崖闻言一怔,立刻退后几步,无奈说道:“若是国师大人这位好友姓燕,还恰好是个魔族,那么请容在下拒绝。”
“哦?为何?”越同孤挑眉一笑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云青崖语气平淡,目光却果决坚定,随后说道:“在下告辞。”可就在他转身时,身后悄无声息的出现了几名黑衣护卫,他们隐息已久,且功法高超,倾刻间就已拦在酒舍门前。
这架势,显然是不想让他轻易离开了…
“越国师这是何意?”云青崖忍不住开口质问道。
越同孤薄唇边笑意愈深,他竟上前几步,俯首在人耳畔道:“…受人之托,还望仙君行个方便,本座最不愿强迫别人,但那位尊上说若是把你打晕了再绑到府上,也是一样的。”
“……”云青崖心道这还真是那家伙的风格,看来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去国师府走上一遭了,于是便叹气道:“也罢,那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了…”
“哈哈哈,如此甚好,仙君请。”
待云青崖随其出门,见到一座官轿正停在道旁,一位侍从拉开轿帘,越同孤抬手示意他先行。
“这…怎可如此麻烦越国师?”云青崖脚步一顿,心想若是入了轿,自己就真的插翅难逃了。
“无妨,此处本座府邸尚有一段路程,本座岂能让贵客自行前去?”越同孤抚扇轻笑,站在轿前看似是在等云青崖决定,实则暗含逼迫之意。
“那…只好叨扰了。”云青崖见他不肯让步,只得先行上了轿。这轿中布置颇为华贵,软枕锦榻,蚕丝羽帘,且萦绕着淡淡冷冽的幽香,很像越同孤衣衫间的薰香气。
官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突然坐进两个身材相近的男子,难免显得拥挤,云青崖头一回坐这人间的轿子,自是神色拘谨,连手脚都不知放于何处了。
越同孤见他缩在一侧不敢乱动的样子,不禁唇角微扬,幽幽开口道:“凤鸟翱于九霄,但倘若用樊笼相困,亦会与那笼中雀一般,任人赏玩…仙君此刻就似这笼中青凤呢。”
“…让越国师见笑了。”云青崖闻言放松下身子,稍作思索,随后道:“但在下以为,凤鸟之所以为神禽,就是因其永远不会甘居于笼中,宁可身死魂消,亦会记得曾经翱于绛霄之姿。”
语毕,云青崖澹然一笑,碧眸灵动轻盈,似山中清泉,澄澈宁静。
越同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