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说我会遇见你 第344节

    不知道事情是不是就这么巧，这么大个上海，这么小的两个人，林瑾瑜碰巧看一次家门口，妈妈刚好就在那里。

    如果林瑾瑜在他的成长历程里有就自己的家庭模式做过思考，他会发现，虽然他父母之间温馨、和睦、大体上是平等的，但每逢重大决

    “不……”张信礼看见，那个本应在听到‘回去’两个字后毫不犹豫，转身就走的林瑾瑜忽然紧咬着牙，脸上肌肉微微颤抖着，露出了他曾在转学前见过一次的、偏执，然而又坚决的表情。

    林怀南并非是个有大男子主义的人，他尊重女性，在发现避孕套，以为林瑾瑜谈了女朋友时的第一反应不是欣喜于有了“准儿媳”，而是告诉林瑾瑜，不论和他喜欢的女孩是谁，假如要发生关系，他必须要真的取得了人家的同意。

    张信礼说，他可以回去了。

    ……

    来不及多做思考，几乎在女人踏出咖啡馆的同时，张信礼马上道：“瑾瑜，”他说：“别看了，我们回去。”

    他还是忐忑又害怕，但他要过去，去更近地看一眼好久不见的妈妈。

娜的，总之可以用一切与自己妈妈截然相反的词语形容的侧影，也愣了一瞬：“那是……”

    距离太远，林瑾瑜无法看清她脸上的表情，只是这样站在原地，看着她结完账慢慢往门口走。桌上的咖啡从始至终没有被动过，谁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坐在那里，又到底坐了多久。

    不……他不要这样，好不容易回到了这里，他怎么可以像个懦夫，转身就逃？

    还是一样熟悉的景色与陌生的路人，慢性失眠总能让人精神不好，本来打算直接回家的林妈妈忽然想起了什么，改变方向往药店走去。

    ——直到初进大学，她遇见了那个因为不大善于和领导交集，因此教书教来教去，也还只是个讲师的、林瑾瑜的爸爸，林怀南。

    不管多少岁，不管毕业了多久，真正以学识塑造了一个人思想、三观的老师对这个人的影响也许是一辈子都无法真正消除的。

    他说：“我要……过去。”

    这是以前林瑾瑜经常爱来写作业的地方。自从儿子从这个家离开以后，她每天都会到这个咖啡馆里靠橱窗的地方来坐坐，隔着扇玻璃，看着马路上来来去去的人群与车流。

    在他的计划里，今天林瑾瑜是不会和家人碰面的。复发那天极其压抑的景象历历在目，他非常清楚在没有做好准备的情况下贸然让林瑾瑜受到病灶刺激，后果可能有多可怕。因此，他打算立刻打道回府。

    如果林妈妈有预见未来的能力，能预见到有一天自己的儿子是她和丈夫都无法理解的同性恋，且他的丈夫关于这件事的决定与打算，也许她会对二十四岁那年自己所作出决定的意义明白得更深刻一些。

    “一共四十五元，欢迎下次光临。”

    是啊，已经习惯了。

    咖啡馆里，服务生十分熟稔地笑着和林妈妈打了招呼，送她出门：“姐姐今天比昨天坐的时间更久些呢，是有什么事吗？”

    咖啡厅里，女人拉开皮包，叫来服务生，站起身来，似乎准备离开了。

    “……”刚还要死要活，一直嚷着要回去的林瑾瑜站在树木投下的阴影里，目不转睛看着妈妈，对张信礼的话没有任何反应，就像忽然变成了一尊石像。

    “不，没有，”林妈妈把散落的碎发重新拢到耳后，同样回了个礼貌但略显疲倦的笑：“就只是……习惯。”

    也许是一种妄想吧，她盼望着某一天能从纷乱、陌生的人群中看见小瑜回家的身影。这一盼，就是两年。

    今天是工作日，虽然因为身体原因已很久没加过班，甚至连正常工作时间也安排得很随意，但大概就如这两年来的无数个日子一样，再怀抱着明知不存在的希冀等下去也是一样等不到吧，林妈妈打开皮包结了账，拉开挂着风铃的店门，踩着高跟鞋，走了出去。

    一旦脱离学生普遍尚未成年的中学阶段，对师生恋的反对声音似乎就小了许多，连林妈妈和林爸爸本人似乎也觉得只要毕业了，优秀的学生和倾慕的老师谈恋爱、结婚也没有什么不合适的。

    然而尽管如此，尽管林怀南在主观上并未想引导什么，但由于师生间心理上的上下级关系，在甚至当事人双方都不能感知到的潜意识里，林怀南对配偶的单方面影响一直无形存在。

    在那个林瑾瑜看来非常久远的、只要是大学生都拥有无限光明的未来的时代，林妈妈一路凭借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大学，父母、亲戚、同学、老师都喜欢她，她本是我行我素，永远按照自己想法做事的人，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让她真的从心里服气，更别说从她的生活里赶走唯一的儿子。

    她是个坚强的女人，所拥有的美丽使得她从小就得到了比其他人多得多的包容、善意、羡慕与嫉妒，也是她骄傲、自信、在社交场上游刃有余的众多资本之一。

    可以重新回到那个暂时居住的小窝里，龟缩回舒适圈，向好转的机会说再见，也向近在咫尺的妈妈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