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了,昭惜堂一夜间从天而降,又颇懂神通,柳惜音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果真是财大气粗,手眼通天,想要和叔父家的药堂一决高下,挤垮柳记,从而独占鳌头?
“惜音,惜音,在想什么呢?”叔母轻轻地唤席间出神的柳惜音。
“无事,叔母见笑了。”柳惜音回神。
“惜音姐姐快些吃,再不吃,菜就要凉了,演表哥特意托人从太湖带来的大闸蟹,此间正是好时节(上文提到梧桐树,清河镇地处南北中央,大抵为秦岭淮河线附近,但更偏南,故而梧桐四月开花,约十一月中旬落叶,结合惜音夜间抚琴时的穿着推测此间应是初秋,即八九月,清风明月,秋高气爽嘛;而太湖大闸蟹九到十一月份应是蟹黄最丰盈饱满,可口怡人之时。),快些吃吧,来,我帮你。”说着紫衣少女便开始帮柳惜音“处置“大闸蟹。
“那便多谢画儿了。”柳惜音微微点头示意,虽然看不见,但柳怡画说到演表哥时内心抑制不住的欣喜,柳惜音自是可以感觉到,柳演表哥,与自己也算是半个青梅竹马了,早年两家人常常来往,彼时自己也不过八九岁,演表哥虽只有十三岁,却已然通晓音律、博览群书了,自己几日前夜里弹奏的其中一首曲子,《凤求凰》便是出自演表哥之手,“惜音表妹,这是为你作的。”如今自己已然及笄(十六岁),表哥也已然弱冠(二十岁),若非自己十三岁在救治父亲时过分自信于自己的医术,自己的这双眼也不会,也不会被薰瞎。柳惜音自以为自己的容貌才情不输于四妹妹柳怡画,可人家,是个正常人,而自己,不是,罢了罢了,年少时的事怎么作数呢?
“惜音姐姐,给你。”
“多谢四妹妹。”接过柳怡画的太湖蟹,柳惜音细细地品尝,他还记得我的口味,若是,若是有朝一日我复明了,我们……可想着四妹妹方才的幸福,自己已然给叔父一家增加大多麻烦了,又怎可再自私到剥夺四妹妹追求幸福的权利?就暂且随他去吧,缘分这事谁说得清柳,何况这些年哥哥也好,叔父也好,为自己请了多少大夫,甚至最后都寄希望于走方郎中,江湖术士,也不见得有一丝一毫的起效,冤枉钱倒是花了不少,虽说她柳家也不缺这些钱,但毕竟淘神费力,于是现在只要叔父提起要给自己找大夫治双眼,惜音一概称病避而不见,包括替自己张罗人家也是一样的,惜音心里很清柳,那些前来求亲的人,不是真的可以接受双目失明的自己而是觊觎柳家陪嫁的丰厚嫁妆,更有甚者提出只要天拓叔父没意见,自己完全可以入赘柳家(柳天拓膝下无儿,育有四女,大女儿怡琴已然于一年前嫁于甘陇节度使赵壹作了正妻,如今已是一个男孩的母亲了;二女儿怡棋三月前刚和一户做漆器生意的富商订了亲;三女儿怡书个性沈静,终日待在书斋里,研究些儒释道经典,无半点婚配之意,叔父叔母和姐姐妹妹也都多次劝说过,但多次无功而返后,也就由得她去了;四女儿怡画便就是刚才那位帮惜音的了,正值豆蔻年华,虽说容貌远不及惜音,但放在普通人里加之富家出身,自有一股天然富贵风流蕴于其身,倒也是不错的。),柳惜音因着自身的好修养表面上对这些人以礼相待,背后实则嗤之以鼻。自己虽说双目失明,但自己的心却是极是清明的,也是孤傲的,自己才貌双全,德艺双馨,又怎会看得上那些凡夫俗子?大姐姐虽嫁得不错,婚姻倒也幸福美满,但到底节度使大姐夫也不大可能只有大姐姐一个女人的,到时候,待大姐姐芳华逝去,年轻的莺莺燕燕,花团锦簇的,大姐夫可还会一如既往地珍视大姐姐?就算大姐夫想,他位高权重的,手下为了巴结,难道不会送钱送女人?上头为了拢络他,难免会安插女人在身边,唉,她柳惜音想要的不仅是才貌德行与自己相匹配的人,且她更想的是真正意义上的一生一代一双人,说谎话,甜言蜜语,谁不会?这般的标准,虽说难,但她不怕等,母亲不就等到了父亲?柳惜音想起父母亲又有点难过,但想来二人在一起的日子也是幸福洋溢的,只要二人幸福,无论多苦多难,她都甘之如饴。
“老爷老爷。”急匆匆,气喘吁吁的声音,很是急切。
一家人刚放下筷子准备叙会子话,这时小厮急急忙忙地前来通禀,手上还用青色瓷盘托着一封信。
“什么事?直接到内庭来了?”柳天拓看了一眼自己的夫人和惜音、柳怡画(柳怡棋这几日身子抱恙在房里歇着;柳怡书基本处于带发修行阶段,不食荤腥,故而不与家人共进食。),有些不满。
“老爷恕罪,这是那家新开的昭惜堂少东家派人送来的,说务必这个时候送给老爷,小人看此事干系重大,便想也没想就来了,望老爷恕罪。”眼前这位身着蓝色粗布衣裳的小厮头很低很低,说着双手将书信呈给柳天拓。
柳天拓接过书信,问小厮,“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怕小的的名污了老爷的耳,大家都叫小的小叶子。”依旧没有抬头。
“知道了,辛苦了,下去领赏去吧。”柳天拓一挥衣袖。
“这是小的的本分,多谢老爷。”说完便躬着腰退下了。
奇怪的,柳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