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恩·布维尔在摩肩接踵的人群里穿过。
整片红枫高地附属的城镇都进入【备战状态】,对于刚刚从亡灵潮中活着归来的幸存者,这里的一切都显得安详而静谧。
高耸的吊顶雪炉,还有石砖泥路,废弃钢铁,陈旧磨损的毛皮。
各种用复杂材料打造出来的建筑耸立在街道与崎岖的缓坡四周,拼接成抽象的村庄, 画面中所有应该被忽略的地方都被积雪给点缀过,让视野变得饱和。
准备跟南疆人开战的部落士兵将地面踩得坑坑洼洼。
佣兵队伍像是积雪融化在山野间,渐渐分流到附近的军阵和公会阵线,随后才是北山联盟幸存者陆续穿过穹顶。
肯恩骑着狼就静静待在风里,从旁边经过的部落士兵神色各异。
有人路过时低头祷告,有人呢喃着疯狂杂乱的呓语, 有人在轻声向他致谢甚至祝福,也有人瑟缩着从旁边逃走, 手脚冰凉,见狼头如见鬼魅……
肯恩默默地等待,有他在,没有南疆士兵想要轻举妄动。
谁都不清楚他究竟经历了什么,谁都能看出来马哈鲁先生心情不好,他和幸存者的出现似乎击碎了某些沸沸扬扬的谣言,而令南疆指挥官在意的是……
他究竟是如何穿过亡灵潮的?
如果能活着回到永冻高墙外面,有大半人都不想在冰天雪地里浪费时间。
肯恩被目光裹挟着,可凝视和流言蜚语无法穿透狼首面具。
“站住,南疆人的首领!”
沉重的轰鸣和粗狂的吼声令肯恩和他的战马停在原地。
他抬起头,发现自己面前正交错挺立着两柄光面斯兰战矛,斑驳纹路的握柄起码有三步长,带着獠牙般令人战栗的寒光瞄准了自己的心脏。
执掌战矛的是两个黑甲兽人,血红色的瞳孔,饱满开裂的奇怪皮肤,每次呼吸都像是惊涛骇浪。
他们骑着的怪物也全都披覆着尖刺护铠, 算上骑士足足有肯恩两倍多高,别说普通士兵, 就算是在沼泽地里摸爬过的捕莽手,也会被弗伦冈铎的执法官压制得喘不过气来。
肯恩将狼头后面的卡扣锁紧,没有回答,另外的手摸向盔甲侧面。
他的手指擦过盔甲上光滑坚硬的弧形,然后在延伸出来的背扣绑带上摸到了【互应血石】制作成的装饰品。
那几枚褪色的矿石令他心脏抽痛,而坚韧的蛛丝也在飘荡。
这是肯恩仅存的、能够纪念锡蒂的东西,于是他向后移动的手更快了,而在盔甲侧面放着晨昏。
“你们最好让开。”
人群中突然有个年轻的声音喊道。
兽人执法官和肯恩同时止住动作。
奎玛和朗兹听见这声音都转过头去,果然看见洛嘉从佣兵队伍里挤出来,身形有点憔悴,显然在这几天里面也没有闲着。
王国士兵和部落战士都侧目望向他。
洛嘉喘息着走出来,缓了片刻,继续说道:“你眼睛没瞎吧,刚才进去的是北山联盟的人,那些耀眼和愚蠢的谎话到此为止了,让马哈鲁先生进去对峙。”
肯恩在战马上转过身。
他面前是穹顶,旁边是战斧,狼头面具挡住表情,却没有办法逃过洛嘉的眼睛——他或许比任何人都懂肯恩的意图。
“多嘴的小崽子, 谁都不能跨过战旌定下的阵线。”
“哦,弗伦冈铎也会害怕。”洛嘉冷笑着抽动肩膀,周围的王国士兵和冒险家全都挑了挑眉,对他敢于阵前挑衅执法官的行为感到惊讶。
“你想做南疆人的狗!”
其中一名兽人重复了战后,声音穿过遮面半口盔,变得更加畸形可怖。
洛嘉却站得很直,丝毫没有回避自己黝黑的皮肤和其他北境人的特征,继续说道:“我真是在拯救你可怜的性命。”
“我们随时准备跟你们这群心怀鬼胎的南疆人开打!”
“请你记住,是准备,你们战旌给你们的命令是准备……”洛嘉拔出腰间的刀,而奎玛和朗兹同样将武器亮出来。
柯林斯几乎没有犹豫,向前迈步的同时缓缓抽出崭新的佩剑。
佣兵当中掀起了钢铁摩擦的整齐乐章。
原本尚有余地的阵线骤减,迫近的呼吸几乎能够互相碰撞在一起,而坐骑和天空中交错的飞行魔物落下沾血的羽毛来……
肯恩就站在暴风中央,手指缓缓在战斧握柄上合拢。
弗伦冈铎的执法官竟然开始犹豫,他有赴死的勇气,可没有得到命令,也开始怀疑自己。
洛嘉的刀很普通,甲胄也不昂贵,说出来的话却底气十足。
他知道自己的战旌经历了什么,也能够看见那逸散的黑雾卷过愤怒的残云。
洛嘉调查过战旌集会的意义。
他希望自己的王去到那个场合里,所以他敢叫板,抢下所有的话,他认为现在的肯恩不应该浪费任何话语在这种喽啰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