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瘦的手指落字之时铿锵有力,大有一种“人生如棋,落子无悔”的决绝与勇气。
摆好了棋盘,林叔拿出那包红楼,递过去一根烟。
一打扮得很是时髦的妇人拎着两盒烟酒从车上下来,这便是他的小女儿吕霏霏。
剩下的让老婆子拿去换钱,买些米和肉,比烟实在。
可惜他体会到这种感觉的时候,已经年过花甲。
“女婿买的,这烟味道也就那样吧。”
过年老两口也只能收到五百块钱。
林叔听着,瞪大了眼睛,憋了很久,老脸涨得通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外婆新年好,祝您身体安康,笑口常开。”
“哪里是惦记我们两口子,是惦记我们两口子存折上的那点钱。”
吕霏霏拎着烟酒,笑着道。
“来!”
但是今年过年,看到老吕家女儿带着女婿回来,他突然很羡慕。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没你想得那么好。”
林叔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点上烟,满足地吸上了一口。
这时,一辆奥迪Q5停在了吕家院子门前。
吕依依年轻的时候,掏空了他和老伴的存折,现在就轮到小女儿上门讨债了。
“走,淇淇,去给外婆和姨妈拜年。”
“爸,我听妈说,姐今年回来了啊。”
那女孩长相比较普通,脸上的妆化得很浓,掩盖了原本的肤色,连五官的辨识度都变得模糊起来。
“妈,姐,我回来了。”
吕中棠面无表情地接过,架在了耳朵上,然后牛逼哄哄地从兜里摸出了方槐给他带的一包软中华,递过去一根。
棋局开始,当头炮、跳马、排兵布阵。
从晌午一直杀到下午两点,两人互有输赢。
“啧啧,没想到啊,我竟然还有一天能抽到你这老小子递过来的中华。”
他想了想,也准备从烟盒里摸出来一根,但还是悻悻作罢。
听着堂屋里响起的声音,闵玉婵下意识地望向门外,画面里1p的坦克中弹爆炸,只剩下一旁的方知嬅在苦苦支撑。
他没文化,什么也不懂,帮不了儿子什么忙,想着打点鱼腌好给他送去吧。
这一辈子,不知道错过了多少东西啊。
他儿子今年没有回来过年,因为儿媳嫌这里条件太差,外孙说这里不好玩,没有网吧。
张淇淇礼貌地打了招呼,吕中棠脸上也浮现出笑容。
林叔狠下心一步吃掉了吕中棠的马,棋子在棋盘上落下的声音仿佛带着一丝不甘。
不论子女如何,老人对孙儿和孙女总是偏爱的。
吕中棠淡淡地道,用车吃掉了他的炮。
他这样想着,又摸出烟叶卷了一根旱烟。
其实不是,儿子一家还背着三十年的房贷,孩子还要上学。
火车站工作人员说腌鱼和腊肉不让带上火车。
“外公新年好!”
“我姨妈,还有我表妹
“爸,我带淇淇回来看你来了。”
“姨妈新年好,祝您工作顺利,越来越年轻,越来越漂亮。”
她身旁还跟着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女孩。
吕中棠淡淡地道。
每年过年过节都会给他和老伴一人五千块的红包。
吕中棠头也不抬地道。
吕霏霏二话不说就进了门,一旁的张淇淇打量着简陋的屋子,眉头紧锁。
好像唯有在这个时候,他们才不受岁月左右。
“怎么了?”
虽然年龄比吕依依还要小两岁,但脸上的妆容都无法掩饰眼角的鱼尾纹,使得她看起来比吕依依苍老许多。
吕中棠也有些感概,原来给别人递中华,是这么有面子的一件事。
家里是还有很多,但他也只会拿出一盒了。
“在屋里,你们聊聊吧。”
老一辈人都有些重男轻女,他觉得养了个儿子,很知足的。
一盒烟哪里够分呐?
他常常跟人家讲,自己儿子在外面赚了大钱啦,多么多么好。
养了两个女儿还不是嫁到别人家里去的?
林叔看着,眼睛一下子就直了,默默将抽到一半的黄鹤楼掐灭,放回了烟盒里。
“享福了啊,老吕。两个姑娘都还惦记着你们两口子。”
一家三口挤在不到90平的三室一厅,进城了,他和老伴都没有落脚过夜的地。
以后他逢到熟人就要递上一根中华,中气十足地告诉他们“我女婿买的,家里还有很多”。
寄过去一点土特产,儿子又会不耐烦地说“城里都有,不稀罕这些,寄过来也没人吃”。
以前还年轻的时候,他经常跟吕中棠讲,趁着还能生的时候,再生一个儿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