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文士公子见了赵祯进来,并不上前招呼,继续抚琴,一副悠哉游哉模样,很有些冷淡的傲气。
赵祯静立一旁敬听,亦不打扰。
一曲抚完,那公子才起身走到赵祯面前,深深一揖,“天章阁待侍文彦博参见官家。”
叶沛一挑眉毛,原来此人就是鼎鼎大名的文博士。
而且他原来也知道来的人是官家赵祯,竟然不马上起身行礼,果然如外界传言,他恃才傲物,世间清流。
赵祯笑着说:“文博士别来无恙,今日我来只叙文章述才情,不论身份。”
“官家折煞微官了。”
叶沛听了文彦博的话,觉得他明摆着是嫌自己官小的意思嘛。
赵祯却不在意,仍谦逊地说:“今日大好时光,文博士这院落又是风雅得紧,咱们就在这院中畅谈如何?”
“敢不从命!”文彦博命侍童奉茶,三人就院中小茶几坐下。
“文博士在天章阁中事务可还得心应手?”赵祯看似随意地问。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叶沛听着文彦博口气到真是不小,只在旁边静听,看看他到底有何高谈阔论。
“听闻乃父曾任麟州转运使?文博士有何政见?”
“回官家,家父确实曾任河东转运使,那时他曾想修缮麟州银河城外运粮旧道,可惜一直未了心愿。
臣认为此处乃国朝与西夏党项用兵必争之地,此时夏国王生了不臣之心,边境不稳,当真应早做打算,早修道路,以备不时之需。”
“文博士所及已出天章阁内事呀!”赵祯笑着看向文彦博。
“臣心系国朝大事,不敢只偷懒于阁内文章之事。”
“嗯,若此时朕有意新政立法,文博士可有何新见解?”
“新政立法?官家敢为天下先,励精变法,乃是英明君主所行!”
文彦博站起身对着赵祯深深一揖,继续说道:“臣认为,新政 变法,首要在于裁撤兵员冗官,清肃朝廷。”
“裁撤兵员冗官?”
“对,若要新政立法,先要精简高效。自太祖太宗以来,每朝都要出现大量的荫官,对辽战争以后,兵员也是年年增加。
如今太平盛世,这些官员兵员,白吃着国家俸禄,却不做实事,情着上一代皇帝的恩德也不知敬重官家。
官家若是想清肃朝野,必先实行减员增效之法。剩下来的官员,必然人人自危,竭力效忠,必然要在当政期间做出切实的功绩,不进则退,以此谋求升职。
因此,臣认为,若是官家励志新法,必当由此下手。”文彦博坚定地说。
“文卿家说得有理。”赵祯沉吟着,听得甚为激动。
“若以文卿看,想要减员增效,又不想引起官场骚乱,应从何处着手?”
文彦博看官家赵祯对自己所进政策甚感兴趣,更是口若悬河,仿佛多年来就是等着赵祯这一次的拜访。
这些新政想法,亦是他多年来的心血总结。
“官家所虑极是,若要减员,首先必是要避免官场骚乱,我总结有三法,一是合理安顿;二是选拔人才,试才录用;三是……”
叶沛听他们聊得起劲,自己却插不上话,起身在院中随意看看。
她看看花草鱼池,又到花厅里欣赏一下那张古琴,又到文案旁,看桌案上提的字。
那澄心堂纸上竟是半阙词,想是文彦博方才未想好下文,抚琴思考,正巧遇见赵祯进来。
叶沛仔细观看,一行颜真卿似的字体跃然纸上,结字疏宕闲雅,笔法清劲有力。
“佳偶难成,知音难觅。阳春白雪引商羽,孤芳自赏馨香溢。伯牙何时遇子期?”
是半首《踏莎行》,真真恃才傲物,竟表达了作者怀才不遇之情。
叶沛听了文彦博刚才与赵祯的对话,觉得他确实有学问也有见地,又感叹他这一首好词、好字。
略略思考,提笔在后面续了半阙词。
“怀瑾握瑜,风禾尽起。风鹏振翅九万里。厚雪难覆忍冬芽,青竹三尺只一日。”
叶沛的字可不能用娟秀来形容,她字体意形潇洒、苍劲有力,有几个字甚至写至枯笔,更给人恣意豪迈之感。
叶沛写完,自己满意地欣赏着。
赵祯认真地听文彦博讲完,点点头。
忽然发现身边坐的叶沛走开了,回头寻找,看叶沛凝神看着什么,也起身过来观看。
等叶沛端详后,再一回头,却见赵祯和文彦博皆站在自己身后,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叶沛腼腆一笑道:“文博士,我看您起了半阙好词,叶某冒昧,狗尾续貂了,见笑见笑。”
文彦博看了叶沛文采,心中亦是佩服,说道:“好一句风鹏振翅九万里,多谢叶公子指点迷津,文某向来自恃有才,却不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赵祯说道:“文博士不应孤芳自赏,应把才情抱负用到民生上,为朝廷效力,为万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