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郭愠朗当然听清了郭长歌的话,但他有些不理解。
“我说过,即便那并非你的初心,但你所追求的,我理解,只不过我无法认同你的做法。”郭长歌道,“你追求的是消除这天下的恶与杀戮,却用杀戮和伤害他人的手段去达成目标……”
郭愠朗渐渐想明白了郭长歌的意思,道:“别忘了你也为达到自己的目的,杀过许多人。”
郭长歌道:“是,所以我才懂得幻心术的可贵。”
郭愠朗顿了片刻道:“你觉得你能做得比我好?”
郭长歌道:“至少,我是小晴姐的朋友……”
郭愠朗苦笑了两声,道:“而我是她的仇人……”
郭长歌道:“所以你永远没法让她全身心投入你的事业,但我可以。”
郭愠朗道:“可这并不能做为让我接受决斗的条件,因为就算我不接受,你也想这么做吧?”
郭长歌叹了声道:“我不会否认,这本就是我想做的事。可你不接受决斗又能怎样?你不会放小晴姐,小晴姐也还会用她的方式确保你不接近我们,唯一的办法是再抓了成乐,用他来逼小晴姐改变成峙滔的记忆,然后呢,一直囚禁着成乐威胁小晴姐为你做事?我肯定不会让你这么做的,你又打算怎么对付我,杀了一了百了吗?”
郭愠朗立时否认道:“我绝不会伤害你!”
郭长歌道:“那就做正确的选择吧……你可以把这当做是传承。”
郭愠朗道:“传承?”
郭长歌看着他,轻声道:“父子间的传承。”
郭愠朗眼中有了光,道:“你真的这么想?”
郭长歌沉声道:“无论如何,我都是你和母亲所生。就算再不愿承认,我们毕竟血脉相连。”
郭愠朗脸上现出笑容,发自内心的笑。之前在自以为学会了幻心术时他脸上也有很大的笑容,可那时一边笑,一边却又忧心忡忡。而此时,是幸福着笑的。
“你母亲她……她很好看,人又聪明,比我聪明多了,而且心地很好,又贤惠。她是这世上最好的女人,最好的妻子。”郭愠朗精神振奋地向儿子说起爱人。
“我曾经梦到过,梦里她的确很美,也很温柔。”郭长歌面带笑意道,“我相信她也是这世上最好的母亲。”
谈话间,风声似也变得温柔,天地仿佛明快了些。
“她一定是。”郭愠朗道。脸上和笑意慢慢退去,沉默良久,他忽又开口:“说回决斗的事,你应该知道吧,赢的会是我。”
郭长歌道:“成峙滔说过,会拼死一战,所以也不是没有机会吧。”
郭愠朗道:“机会实在不大。你应该瞧得出,他很久没与人动手了,现在就像一柄生锈的刀。”
郭长歌道:“一个是负责训练禁宫侍卫,护卫皇室的头领,一个是习惯了在背后操纵一切,养尊处优的庄主。你的胜算的确很大,难道这对你有什么不妥吗?”
郭愠朗道:“对我当然没什么不妥,我是在担心你。”
郭长歌问:“担心我什么?”
郭愠朗道:“决斗的事,我想不是成峙滔主动说起的吧?”
郭长歌明白了他的意思,黯然道:“是我提的。”
他想到成乐,却又不敢多想,道:“可我并没有逼他,他同意这么做,因为他也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除非……除非你能放下这一切。”
郭愠朗道:“只要你能让晴儿改变他的记忆。”
郭长歌苦笑道:“怎么又绕回来了?你要知道,成峙滔宁愿死,也不可能让人改变他的记忆的。你不也一样么?”
郭愠朗道:“可死的会是他。就算你本来不知道他没有胜算,才提出让他与我决斗,但现在总知道了。等他死去,你该如何面对你的朋友,又如何面对你自己?”
郭长歌垂下视线,沉默了,这时强风袭来,风声如巨兽的嘶吼。
郭愠朗看着他,良久之后说道:“明白了,如你所愿,我会答应与成峙滔的决斗。虽然我并不想杀他,但他既求死,由我送他一程倒也无妨。”
闻言,郭长歌无奈地笑了笑。
郭愠朗问:“有什么好笑?”
郭长歌仍垂着视线,道:“我之前说的那些,关于你这条无始无终的路,你觉得毫无道理,是吧?”
言毕,他才抬起视线看向郭愠朗。
郭愠朗道:“不,你说的很清楚,我也都明白……”
郭长歌道:“但你却还是觉得自己一点都不恨成峙滔?”
郭愠朗道:“怎么会不恨,如果有一个人把你打落悬崖,你会不恨他么?”
郭长歌道:“那我娘的死呢,你从来没因此恨过他?”
郭愠朗道:“是我救了他,才招致祸事,要恨,我该恨我自己才对,可其实我没有错,他更没有。”
郭长歌听呆了,半晌回过神道:“你若如此理智,怎会做出那些残忍又疯狂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