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号鸢刘辩-
年幼的时候同刘辩拜在师尊门下,可早在入阁前我就见过他。皇宫夜宴,我趁父母亲不注意溜去花园里,看见小池边竟有个人。
我躲在树后看他,觉得他漂亮得像个女娃娃,眉眼里一点剪不断的哀愁,让人怜爱。
他坐在池边,脱了鞋袜,让腿脚浸到水里,脚趾同小鱼嬉戏。
我走过去:你在做什么?
这漂亮娃娃吓得栽进水里,我想也没想就扑了下去,池子里水浅,我又跟着父亲精通凫水,把他从池子里扯上来。
你是谁他呛了水,样子可怜又狼狈,警惕地往后退,有觉得我救了他,这样于礼不合,小声说了一句,谢谢你救我。
但是是我把他吓得掉进去的。我用袖子胡乱抹掉他脸上的水:我是广陵世子,你是哪家的?我带你去找宫人更衣!
他也不说,任我一路扯着找了个侍女求助。那侍女大惊失色,跪在地上叫他殿下,把我们引到暖阁里去让我们更衣。
殿下?殿下?这宫里只有一位小殿下,就是圣上的嫡长子。我随父母行礼的时候走神,低头跪着,竟不知他就是刘辩。
皇子世子落水是大事,怕惊动前头,处理得很低调。我和他一起在那暖阁里坐了一会儿,忍不住向他搭话:原来你是皇子啊。
他嗯了一声。
我说:我刚刚说了我是谁,你知道吧?我是广陵王世子。我家里也只有我一个孩子,我们可以一起玩。
我那湿透的锦囊里还有一小块用油纸包着的饴糖,我掰了一半给他,自己把剩的一半扔进嘴里。
你吃吧,是饴糖,我在市肆买的。你在宫里吃不到吧?
刘辩犹豫了一下,才把饴糖扔进嘴里。他确实没吃过这样的糖,也没和一样年龄的小孩说过话。这宫里都是高高的大人,跪着也比他高。他们听不懂他的话,他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哎呀,一块饴糖就把你好吃哭啦!我笑嘻嘻地给他抹眼泪,我以后来宫里就给你带。
母亲和皇后来了,留男人在酒席上应酬。母亲带着我给皇后行礼,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进来问:怎么回事?
母后,是我不小心掉进池子里,世子救我上来了。
果真?
皇后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突然很和气地笑了,拉着我母亲讲了些亲热感谢的话。刘辩就站在后头,低着头。
后来的事情我记不清了,小孩子易乏,母亲抱着我,我就睡了过去。
过了一个月,一封密诏送到广陵王府来,要广陵王世子做陪,和皇子一起拜入隐鸢阁门下,尊左慈为师,习得长生法,另托史子眇史道人,以道术护住这风雨飘摇里的汉室血脉。
父亲同我说,皇室子嗣单薄,皇帝的孩子夭折得只剩这一个,他是未来的天子,送你同去,是要你要学会辅佐他。
我后来才知晓这是多么巧妙的一招。我施救皇子于危难之际,是忠于未来的君;广陵王府不声张、不邀功,是谓纯;我本女儿身,如履薄冰,我辅佐他,断不能谋逆犯上,刘辩一朝荣登大宝,母族何氏把持朝政,剪我飞羽,我便再起不能。
我同他踏入隐鸢阁门,这里头没有君臣之别,我是我,他是刘辩。
那时他还是顺毛,一头长发比我还要靓直,缎子一样泄下来,我又羡又爱,日日站在他后头为他束发。
篦子从头顶发旋顺到尾,他睡相糟,打结的头发就要细心一点点拆开。我光是玩他的头发就能耽误不少晨光,耍过了早膳,总要师尊亲自来探。
阿辩的头发真的好美。我为他抹玫瑰发油,一边喃喃。
我绞了送给你。他一回头,弄得我措手不及,竟真断了几根。
又说傻话!我把他脑袋掰回去: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可是陛下的嫡长子,是要继承大统
你又说教了!别学先生说话呀,阿陵我想让你开心,你喜欢我就都给你,这也不行?
他坐在榻边,可怜巴巴地看着我,睫毛纤长浓密,眨眼的时候翘翘的,掩着一对漂亮的亮晶晶的眼睛。
我喜欢你就给?我心想,那我说这双眼睛漂亮,他怕不是也会剜了珠子给我。
我是让爹娘宠着长大的,怎么知道他那谨小慎微的性子,被宫里长年累月压成讨好惯了的脾性。只要对他一点点好,就黏上来怎么也甩不掉,要把整个人都掏给我。
嗯!
我喜欢你。我忍不住笑了,用手摸他的眼睛:你还是要一整个儿的才美,拆了少了就不好看了。所以不要再说那些话啦。
阿辩是嫡长子,是要做天子的。这天下这么大,居然要让他来扛。在隐鸢阁这些年我惯得他娇纵无比,不配称作辅君纯臣。他这性子,怕是要辛苦了。
可是后来我才明白天下动荡,黄巾起义,军阀割据,汉室倾颓。侯非侯,王非王,千乘万骑上北芒。他不过是牵线木偶,贤能与否其实没那么重要。我只要顺着他、让他高高兴兴的就好了。
拜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