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正十年六月初一,信长宴请茶商名流,齐聚本能寺,到了薄暮时分,天色渐渐昏暗下来,满天星斗,唯独不见月轮昇空。信长居中,政商茶人分坐左右,置酒痛饮。
信长想起年庚已是四十有九,即将进入「人间五十年」的岁数,天下终将底定,既醉且欢,感触良多,乃满饮三杯,举扇起舞,浓姬击鼓合拍,唱道:「人间五十年,乃如梦与幻,有生斯有死,壮士何所憾!」
眾人击掌叫好,神屋霜秀见气氛热闹,也跳起倾奇之舞:「早春飞雪雾迷茫,正是採芽新时光,临风踏雪寻芳草,片片花雨沾袖寒!」
霜秀丰姿俊爽,挥扇起舞,更显风流。信长欣喜无比,与之对饮,左右唯恐信长醉倒,劝道:「主公还要远征播磨,切莫喝到烂醉!」神屋霜秀说:「放心,我有解酒良方!」信长说:「什么良方?」
「天机不可洩漏,等大人醉了就知道了!」
信长微微一笑:「那我倒要领教了!」
眾宾客至醉方归,霜秀搀扶信长,进入内室,回顾左右:「我要替大人解酒,你们先在门外守候!」侍从退至房外。
霜秀轻唱忍诀,化出追魔护手,轻压信长手腕,徐徐吸出七杀星气。信长半身麻醉,竟无痛觉。不到一盏茶时光,七杀星气已被吸除净尽。同时右手行针,点开穴道,褪去酒气。
大功告成之后,退出门外,正巧与浓姬迎面相逢,赶忙躬身行礼:「大人的酒气已散去大半,只不过还要多加休息!」信忠等人这才返回妙觉寺歇宿。
而信长听见门外话语声,正要起身,谁知膝盖一软,浑不着力,几乎摔倒。浓姬急忙扶住:「主公留神!」
「没什么,只是酒喝多了!」
信长换上白色睡袍,躺在浓姬大腿上,间话家常起来,突然门外传来喧闹声,还当是家臣打闹,森兰丸却慌张跑来:「主公,有人谋反!」
信长惊心坐起:「是谁?」
「叛军打着水色桔梗旗,是明智光秀大人!」
信长想起往昔种种,只说了声:「毋关是非!」拎起铁砲就要出战。森兰丸说:「主公,敌人势大,暂先撤退吧!」
「没用的,对手若是光秀,早就佈下天罗地网,我是别想逃了。阿浓,你带女人、小孩先走,其馀人随我出战!」
浓姬扯住信长衣袖:「不,我要留下来陪你!」
「不成,我只怕会战死此地,但你要活下去。」
「如果主公您活,我就随您活,您死,我就陪您死。」
门外喊杀声越来越近,信长也无暇细说:「随你便吧!」端起铁砲,出廊应战,轰了几枪,又改持弓弩,连射四、五箭,弓弦却扯断了,只能抄起长枪应敌。
寺外叛军一齐放射火矢,本能寺瞬间化为火海,两千三百明智军堵住出口,吶喊着要拿魔王首级。寄宿附近的汤浅甚介、毛利新助赶来救援,却都不幸战死。只剩森兰丸等十名侍童,死命护主。
信长披头散发激战半个时辰,只见火光越来越盛,光秀提剑杀了进来。信长遥遥望见,大喊:「光秀,你为何背叛,难道是想由我手中窃取天下?」
「这并非背叛,你的一言一行,已如同魔鬼,根本不配拥有天下,我是为了打倒魔鬼而战的!」
信长冷冷一笑:「为了创建新时代,破坏乃是必经之路,连这点道理也不懂,你的智慧也不过如此!」
光秀大怒,舞剑杀来。信长拔出天劫狱神剑,正要出击,却发现真气已空。眼前一花,已被光秀的剑势震开。
信长出剑再战,谁知这时迟、那时快,一枚弹丸快逾流星,打在肩膀上。信长宝剑落地,倒退数步,举目看去,见远处屋瓦上伏着一人,正是铃木重秀。原来铃木得知信长夜宿本能寺,也来行刺,为妻儿报仇。
光秀见四周尽是叛军,笑说:「信长,你大势已去,乖乖受死吧!」
信长既无七杀星气护身,已知在劫难逃,但也不愿受辱,冷笑一声:「魔王首级,才不会被你这般庸俗之辈砍下。」吩咐森兰丸:「送我最后一程吧!」往门内便走。
光秀提剑追赶:「别想逃!」却被眾侍卫拦住。安田作兵卫见纸窗后方闪过信长身影,恰要提枪刺去,但被森兰丸舞剑架开,双方战成一团。
信长关上门窗,引火自绝,烈焰之中,彷彿听见他挥扇起舞的最后歌声:「人生五十年,与天地相比,如梦亦如幻。得有此生者,岂有不灭乎?」
轰隆一响,本能寺如山崩般塌毁,信长的傲骨英姿,消融于熊熊烈火之中,满腔豪情,也尽归于天地。
天正十年六月,一代英杰织田信长,结束其精采丰富的一生,享年四十九岁,天下佈武的理想亦化为幻梦泡影,但若没有这位战国云风儿与革命家的出现,持续百馀年的战国乱世,也不知何年何月才会结束。
再说织田信忠返回妙觉寺歇宿,半夜时分,却见本能寺火光大作,照耀数里,心知出了大事,还不及穿盔戴甲,就衝出门去,正好遇上京都所司代村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