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贞女帝不由得望了眼下首的李赫与龙玉清。
那两人倒没有半分不自在。
一个肩背挺直,神色平和,漆黑双目探不见底,看起来已完全不纠于往事。
另一个,狠狠瞪了眼中山王后,歪着身子靠在地垫扶手上,一副不屑模样。
“若是属相合那是最好不过的了。不过婚姻大事,还是要考量其他。”
淳贞女帝含糊地一笔带过,与李赫说话,转移了话题,“王侄何时成婚?”
李赫心知这宫宴实则是母子三人“围剿”他,淳贞女帝的种种问话当然也是故意而为之,他面不改色,沉稳地回:“明年春季。”
淳贞女帝颔首,“婉月年已十九,着实也不小了。明年便很好。”
李赫淡笑。
龙玉清向他举起酒杯,含笑祝愿:“李王兄与婉月虽是承父母之命,却是两心相悦,实在是天赐良缘。孤祝你们恩爱不疑,白头偕老。”
李赫面不改色地举杯,“谢殿下。也祝愿殿下早日寻得良人。”
龙玉清抿唇,将酒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那刻,她的笑意隐去。
李赫也是。
龙玉清不爽快,却是因:她可以对他阴阳怪调,谁准他对她阴阳怪调了?
伪君子,等着罢。
……
待散了宴,李赫稍松口气,却见一名白衣男子远远等在游廊处。
龙玉清一出现,他冰冷的容颜上浮出笑意,迎上去,龙玉清递给他一个自宴上拿的糕点。
两人衣袂连在一处,并行而去。
李赫转过身来,装作不经意地微微侧首,又看了眼他们欢声笑语的样子,回首过来,他神色晦暗不明。
冷不防,中山王从背后出现,用毫不掩饰的欣赏眼神崇拜地看他:“李王兄,听说你写得一手好字,可否向你求一幅字?”
李赫心中一动,问:“听谁说的?”
中山王“嘿嘿”笑着说:“听燕荣王兄说的,他还给我看了你为他新写的扇面,我这心中羡慕许久了,今日便厚着脸皮来要了。”
李赫脸上笑容淡了一分,应下:“好。”
中山王听他答应,高兴得像个小孩子,围在他身旁跟着,说:“反正我也无事,我将王兄送出去。”
一路他就感慨李赫如天上耀眼的星,品性高洁,端方如玉,让他倾慕。还说京中那些有君子之名的,都名不副实,乃攀龙附凤之辈,他都嗤之以鼻。
不知为何,在稳重内敛的李赫面前,中山王有种孩童在父兄前的感觉,情绪松弛,嘴中说个不停,“……不过,阿姐新带回来的太傅梅大哥,也当得起君子之名。”
闻言,李赫终于侧首看他。
中山王又补了句:“就是梅大哥人太冷了,除了看阿姐时有笑容,对我们其他人都冷若冰霜。他又忙得很,每日陪阿姐练剑、读书,与她商议要事,去哪里阿姐都要他相伴,无事我也不敢去打扰他。”
李赫心中涌起一股酸涩,这酸意一直胀到喉口,他品了品,颇不是滋味。
梅鹤亭现在做的,不就是他原先与龙玉清一起做的事么。
没有谁是替代不了的。没了谁,日子都能照常过。还过得有声有色。
李赫露出一抹嘲弄的笑。
他应感到庆幸才是。及时从漩涡抽离。现在这样,将那段秘事隐入尘土,重回无情相对的局面,就很好。
中山王见四下无人,挥退侍从,低声对李赫道:“李王兄,我知你们三个都认识。我看阿姐待梅大哥实在不同,想问阿姐又不敢,只能悄悄问你声:阿姐是不是喜欢梅大哥?”
李赫身形一顿,脑海中响起她说的:“只有你,让我一眼钟情。你不知,我从山上用远目镜望你,就移不开眼,看了你好久呢。”
他并未回答中山王所问,浓黑剑眉压住眼睫,掩住城府,语气淡淡地问:“怎么个不同法?”
中山王轻叹了口气,一股脑将自己想法倒出来,“待梅大哥很亲厚,将他当成自己人般,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阿姐的亲兄长。唉,比待我都好。我阿姐这人,像个男人一样刚强,从不会与谁相交亲厚,但对梅大哥就不一样。阿姐喜好美男子,梅大哥又潇洒脱俗,我猜阿姐是对梅大哥一见钟情了。”
李赫听着,轮廓分明的侧脸渐渐降了温,音调也没甚么温度,“殿下正当龄,情窦初开,也是有可能的。”
中山王苦着脸摇头,“可我不想有这样的姐夫。若我跟阿姐闹了矛盾,梅大哥才不会劝和。我跟阿姐只会越走越远。虽然梅大哥很好,我还是希望阿姐找个有热度些的。”
这中山王果然幼稚得不似十五岁之人。
也不知是否大智若愚。
当着中山王的面,李赫当然不会表露带个人情绪的想法,他薄唇抿直,“世事哪能尽如人意,只要殿下愿意便可。”
大概是酒壮人胆,中山王忽然冒出一句:“李王兄,若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