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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小声唤了一句。

    剑子跟佛剑认识了太久了，久到那些惊心动魄的生死关头已经被时光抹平了棱角。后怕的情绪往往只在危急的那一刹那强烈，随后便被劫后余生的庆幸掩去，变成闲暇时无聊的谈资。反而是某年某月、某日某时，某个平平淡淡的微小事件、不值一提的细枝末节，忽然鲜明、忽然皎洁，拨云见月。

    何必什么呢。

    “那便却之不恭了。”

    蛇妖的幻术可以惑人心智，红木长

    剑子啊剑子，你不是向来自诩风趣，怎么到了关键之时，却连一句好话都说不出来。这时候剑子就有些想念他师父了。要是道尊此时在场，宽慰佛剑两句，无论那些话有多么淡而无味，佛剑都会十分郑重地一一应下，仿佛他师父在说什么佛家箴言。

    “我也只好……顺他的心意了。”

    甫一踏入，佛牒便振动起来，佛剑抬手安抚，它才慢慢停下躁动的清吟。剑子环顾四周，只见一片空荡，刚刚入夜，路上已无行人。风萧瑟，气阴寒，落叶飞卷，全然不像暮夏时节。

    “说来惭愧，他是位出家人。”

    女子拭了泪，一并抹去唇角冷笑。她侧身让出道路，婉转相迎。

    “你又何必……”

    “还不如当年修成弥勒，日日欢喜，笑口常开。”

    “哈……，”剑子叹息着笑了一声，尾音牵着感慨。日轮逐渐西沉，他的话语在余晖里温暖，“罢了，纵是我说，好友你也听不进去吧。”

    “佛剑……”

    于是两人加快步伐，不再收敛功力，迅速下山。山下人烟不旺，只有一个小小村庄，灯火熹微，只两三盏灯亮着，房屋大多隐藏在黑暗里。村口处立了一块青石，上书“秦庄”。

    圣行者面上浮出沉沉的痛色，良久，一声轻叹散逸在空中。

    剑子听出他声音中的怜悯痛惜，睫毛轻轻一抖，不知为何，他腕上檀珠似是一重。

    “妖气已有消散的迹象，她应是回了巢穴。咱们也得快些行路，不然就要被她溜走了。”

    朱色大门缓缓推开，走出两个神情木讷的执灯小童。山顶遇见的锦衣女子站在门前，对着他们妩媚一笑。

    “两位修者远道而来，奴家有失远迎。不知两位一路行来，可有见到我的郎君？”

    宅内阴气极重，饶是剑子修为深厚，仍觉得通体发寒。女子领着他们走过一条红木长廊，廊内装饰极为富丽，廊顶每隔五步便点起灯笼，流苏垂坠，将四周晕出一片迷幻的绯红。虽是暖色，但剑子越看越诡异。他心里发毛，忍不住向佛剑靠拢过去。

    “佛剑……”

    如此人数，如此多年，如此深重的怨念。不要说妖怪了，便是普通百姓，被此地的阴邪之气侵染，也非化为厉鬼不可。这座村庄已然死去，里头的人却不得解脱。妖魔囚着他们的生魂，役使怨气为恶，来往路人，有进无出。

    剑子不自觉瞥了一眼佛剑的手。

    他总是这么严谨肃穆，圣行之道一往无悔。

    “看来这一回，不够轻松了。”

    看这村庄的规模，也不过百余人口，剑子不觉得有人可以从中生还。民居虽然还像模像样地立着，但看砖墙的斑驳与朽败，非经年累月不能做到。

    但他知道佛剑是不会听的。这一句“何必”已成无用功。

    他踌躇着回眸，不知该如何安慰。

    剑子没有再说下去。

    她的眼睛在光下诡异，竖若蛇瞳。

    他太了解佛剑了，了解到不可能不知道佛剑的回答。这一句劝，只是他的私心，希望苦行的僧人能可快乐些。

    “他还是……更爱他的佛。”

    是杀业。

    “夫君久久不归，奴家实在孤独。两位修者既然光临，何不在寒舍喝杯茶水。请。”

    “奴家还能怎么办呢，”她凄楚地转了脸，唇边一道乖张的冷笑，“既然留不住他……”

    剑子和佛剑对视一眼，主动上前一步，笑着说。

    女子掩口而笑，笑声凄厉。剑子这才看清她指上的朱色，哪里是蔻丹，分明是斑斑血渍，因为罪业太重，洗濯不去，故而留痕。

    “他说，就算我将这里所有的人都杀光了杀尽了···”

    剑子朝日落的方向看过去，在心里估算着时间。再过一个时辰，便要入夜。晚间阴气重，他们得抓紧时间。

连僧人和道士都敢诱惑。你说，她要拘多少生魂，才能练就这样的胆量。”

    庄内的灯猝然熄灭了，佛剑和剑子沉入完全的黑暗之中。剑子从怀里摸出打火石正欲点燃，眼前便弥漫开紫色的雾气。不久，迷雾散去，一座高宅大院突兀立于面前，灯火通明，照得四周亮如白昼。

    佛剑目不旁视，掌心覆在他背后，轻轻拍了两下。剑子被他推着，不得不抬起脚步跟上，在令人晕眩的赤色火海中穿行。

    佛剑眉心一皱，敛目思忖。

    “粗算……应有百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