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赵杏儿不懂突厥话,好在其中领头的一个会说点汉话,她便七手八脚连比划带写地下了一大串命令,全部打发着去打水熬药了。等到寝宫里终于只剩下了她和王妃两人,赵杏儿一把拉开床幔,笑嘻嘻道:“行了,别装了。都是当大夫的,我还看不出你玩儿的什么把戏吗?”
果然,只见床上这年轻王妃,原本紧闭的眼睛睫毛颤了颤,终于缓缓睁开,撑着身子坐起来,语气再不复之前的虚弱,眨眨一双好看的大眼睛用熟练的、带着胡人口音的汉话脆生生道:“我以为那个家伙又请了个什么骗钱的巫医要来跳大神呢,想不到这次遇见真货了!我可警告你,不许拆穿我啊!”
“我要想拆穿你,刚才就跟他说实话了——可惜你们可汗得罪我了,骗骗他也好!”
赵杏儿说完,见这年轻王妃撇撇嘴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心中好奇心大起,索性盘腿坐到了床上,看着眼前的年轻女子道:“但是要我一直骗他骗下去,你可得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装病?他不是你夫君吗,你骗他做什么?”
“我呸!他算我哪门子的夫君!”
眼前的女子气哼哼朝地上啐了一口,手指绞着胸前散落的卷发,叹口气幽幽地解释:
“我本是回鹘公主,叫做阿依米儿。三年前阿史那巴齐带兵杀进了我父汗王国,连屠了我回鹘三个部族的男女老少。我父汗手下的骑兵不敌他,又心疼自己的百姓惨遭屠戮,于是没有办法,只能把我哥哥和我一同送到他们突厥汉国来做质子,还把回鹘该做了回部,从此臣服于他。”
说到这里,阿依米儿明显地眼睛红了一圈,似乎是要落泪,却吸了吸鼻子,硬是把眼泪憋了回去,恨恨道:“我和哥哥在这异乡之处寄人篱下、相依为命,日子虽然苦了点,却也至少是相安无事。却不想那个缺了德的老色胚,一把年纪了还想吃嫩草,硬是拿我回鹘百姓的性命做要挟,强逼着我嫁给了他做王妃!”
诡计
诡计
这一番话,听得赵杏儿一脸震惊:“天啊,这阿史那巴齐得有五十来岁了吧?你才多大?十六?亏他下得去手!”
“一年前成婚时我才十四岁,比他自己亲女儿都小!”阿依米儿愤恨地摇摇头道,“我实在是受不了他,本想着干脆趁着新婚之夜喝交杯酒的工夫,药翻了他逃跑。可是没想到这老奸巨猾的提前把我哥哥给关了起来,还说什么,不给他生下个一儿半女,根本别想见到我哥哥。所以我才想着装病,装着临终的模样求他把我哥哥叫过来同我见一面,到时再想办法商量逃跑的事情……”
闻言,赵杏儿咋舌感慨:“谁成想我被他这一掳来,倒坏了你的大计了……”
“姐姐是被那混蛋掳来的?”阿依米儿惊讶地看向她,眼神立刻亲切了几分,拉住赵杏儿的手哀求,“那姐姐肯定也恨死他了吧?好姐姐……你姓赵?我叫你赵姐姐吧……赵姐姐肯定也很想回家对不对?求求你,帮我想办法给我哥哥传个话,告诉他我很好,我没病,我们三个到时一起想法子逃走!”
赵杏儿无奈地叹口气道:“我倒是想答应你,可是我不过是个俘虏,阿史那巴齐也未必听我的啊……”
阿依米儿刚想再开口,门边忽然有脚步声传来。她连忙仰躺下,再度装出一副病歪歪快死掉的模样,一边咳嗽着一边低哀哀呻吟。而赵杏儿也赶紧下了床,背朝着那侍女装作专心诊治。
说是做什么药蒸药浴,其实不过是寻了几味滋阴润燥的草药,装装样子罢了。赵杏儿装模作样地折腾了一会儿,忽然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捏了捏阿依米儿的手,附耳在她耳边低声道:“你那个起红疹的药,我先给你解了。等下你咳嗽装得厉害一点,能吐血就再好不过!”
阿依米儿莫名地看了她一眼,碍于侍女在场没有开口,抿着嘴没出声。
等到阿史那巴齐再度走进她的寝宫时,便见到自家王妃正斜斜地倚靠在床垫上,红疹尽褪,俨然已经恢复了往日肌肤光滑如蜜的倾城之姿。他顿时喜上眉梢,刚想上前抱住阿依米儿,却见到她一阵猛咳之后,忽然“噗”地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足足喷出去两尺有余!
“爱妃?爱妃你这是怎么了?!”
阿史那巴齐顿时慌了神,握住阿依米儿的手焦急得眉毛都在颤抖。然而,阿依米儿却依旧不断地咳着,猩红刺目的血不断沿着嘴角溢出,一口洁白的贝齿也染上了触目惊心的血污。
赵杏儿摇摇头,道:“我最怕的就是这样。要知道,你家王妃不同别人,本就是医药不进的体质,要想药透进去,必然要伤及根本——现在只能赌一把,看看是她的血先吐尽,还是治瘟病的汤药先起效了!”
“这什么意思?我难道只能看着她吐血吗?”阿史那巴齐的怒火很快烧到了赵杏儿身上,一把拽住她的领口怒吼道,“快给她把血止住!”
“大汗,你别怪赵大夫……”阿依米儿虚弱地摇摇头,道,“我自己的身体,我再清楚不过……之前对你说什么‘医人者不自医’,只不过是骗你的……我根本就……根本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