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外走,冲他莞尔:“警察叔叔,你要认真吃饭哦,等下来给你输液,乖乖哒!”
……既然他现在提出来要找她,晏瑶这心里就装了事儿,跟护士长做“三查七对”【注】时也心不在焉,一结束,她就往410房急奔。
推开门,房内站了不少人,都穿警服,见着她都来问——
“护士,老谭出院前是不是还要拍个片?”
“你们这个药有多少是公费报销的?”
“护士,是不是扎完今天的药,晚上就可以走了?”
晏瑶和气地一一应对:“这个等下大夫查房时会说……这个结算部会给您详细列表……是可以走了,但今晚的费用还是会算进去的。”
人群之中,她觉得那人看她,循目光而溯,果然对上谭成明的视线。
“你过来,小晏护士。“ 他冲她招招手。
谭成明从枕头底下掏出一摞红色钞票:“你拿着吧,这么长时间受我气也够委屈的,我吃工资的,没多少钱,你别嫌弃。”
晏瑶脸刷地通红,笑也挂不住,怒也无从起,一张嘴咧着,粘在牙龈上下不来。
谭成明眼色一沉,也尴尬了。
晏瑶垂眸又抬起,喉咙发紧:“谭叔,您客气了,这是我工作。” 说完掉头往外走,都忘了她还要给他量体温的事。
那一整天,她都没再进410房。
傍晚交接班的时候,她看见穿警服的人在走廊来回搬东西,最后是主任推着轮椅把人送到电梯口。
“人民警察为人民,是大英雄啊,好好保重老谭,别忘了每个月来复查!”
晏瑶调回目光,一颗心在胸腔里脱了节,从一个低处跌到另一个低处。
一转眼,三个月过去了。
晏瑶去附近的派出所开证明,一进办公室,就见那人拄着拐杖,靠在办公桌边,和其他人一样穿蓝色警服,只是一条裤管打了个结,一边抽烟一边听人说话,眼弧微弯,似含讥笑。
“谭叔?!”
谭成明扭头一愣,眼睛微微眯起,嘴角缓缓上扬:“小晏护士。”
“你怎么在这!”
晏瑶走过去反复打量他,兴奋地直乐。
他明显比在医院时胖了一点,也精神了,胡子刮得青光,最重要的是,他看她时,眼睛亮了,声音却依旧平静:“头发长了。”
“哈哈!谭叔!你怎么在这!原来你在这上班!”
谭成明扭头掐了烟笑:“政府救济,来这混口饭吃罢了。”
旁边有其他民警吃笑:“什么情况啊?谭队长!”
谭成明收回笑,指着对方命令:“快给人办事吧。”
他自己却转过身,拄着拐杖艰难地往外面走。
晏瑶办完出来,看见他正靠在墙根儿里抽烟,一身熨帖的警服,虽只有一条腿支撑身体,但丝毫不影响这个人的挺拔感,看起来是那么自然。
晏瑶走过去问:“谭叔,你怎么不来医院复查?”
谭成明看她离自己那么近,躲也躲不开,便扭过头去,轻吐一口云雾:”我没事去什么医院。”
“定期检查啊,还有复健呀!”
谭成明讥笑一声,回眸看她,眼神似有一丝轻佻:“你帮我啊?”
晏瑶点头:“行啊,你不想来也可以,我去你那,告诉我地址。”
谭成明屏息看她,目深若潭。
许久,他说:”别傻了,回去吧。”
她不动,他也不动,不一会儿,谭成明的脸色就有点发白,拿过搁在旁边的拐杖要走,晏瑶挡在他前面:“你知道高位截肢的病人死亡率在半年内是50%吗?既然能活为什么不好好活?”
他没看她,只垂下眼帘说:“你走吧。”
晏瑶伸手抚在他裸臂上,二人一震,晏瑶问:“你是不是常常发烧?。”
谭成明看她,肉馥粉腮,玫色唇瓣,一双明亮坦荡的黑眼睛盯到他脸上:“你病了,跟我走。”
“小晏护士……”
“谭叔!”
一个病号总是拗不过一个护士。
到了医院,她给他打了针又喂了药,他一直在普通输液室坐着,她抽空下楼过来拔针时,他已经睡着了,来晚了,回了点血。
“谭叔,走吧,我带你回家,晚上用热水敷一敷手就好了。”
晏瑶衣服也没换,扶着谭成明出去,又打车送他回家。
“小晏护士,你不必的……”
“谭叔,你听话。”
他住的地方不远,老小区,没有电梯,他只能一级级地往上蹦,晏瑶一直在旁边扶他,怕他未适应这种全新生活而二次受伤。
事实上,他摔过不止一次两次,右腿膝盖磕得伤痕累累,有次差点把门牙都摔掉。
“我没事,放心。”
幸好他家不高,三层,晏瑶扶他进去到沙发边,他才重重摔在里头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