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子同袍
兴宇关是昱朝北疆一线最大的关隘了,这里的冬天素来比开阳来的要早,风也更大,更冷。
有刚来兴宇关的商人,远远看见草原上的一道接天之柱,还以为是远方的炊烟,与旁人说了,顿时惹来耻笑。
“那哪里是什么炊烟?!那是龙卷风!”
“龙、龙卷风?那是甚?真有龙?”
“咱们这不但有龙,还有沙鬼哩!”
新人还要再问,忽然就听外头铛铛的敲锣声音,又有人喊:“沙暴来了!快进屋!”
老人拉着新人赶紧进了客栈,刚来时这新人还抱怨,兴宇关的客栈一看就像是灰头土脸的乡下泥腿子,莫说是比开阳的大客栈,便是比他们来路上居住的佛寺,那也是少了精巧雅致。
如今躲在客栈里头,听着外头呜呜如厉鬼哀嚎的狂风大作,又有噼里啪啦之声让他明白了什么叫真正的飞沙走石。新来客商可是一点都不抱怨客户不够精巧可,只有粗犷敦实得存在,才能硬抗如此天灾还能巍然不动。
距离兴宇关两里地的地方,有这么一群士卒被沙暴挡在了回家的路上。
只有两里地,关城已经清晰在望,但不行,别说是两里地,就算是两步地,不能走了,就是不能走了。幸好他们这一回是骑马出来的,还带着少量辎重,所以能够将马匹和辎重围在外头,人在中间用绳索系住彼此。
陈同有点后悔,是他提议今天回来的,结果走在半路上就看见后头半个天空变成了黄色。那时候他们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能硬着头皮朝前赶,结果还是迟了一步。
草原上的沙暴和沙漠上的沙暴不同,不至于推着沙丘向前挪动,但卷起来的沙石一样能要人命,若是风力大了……
陈同听见了马匹凄厉的嘶鸣,伴随着沉重的倾覆声,还有马车吱嘎吱嘎不堪重负的声音,怕是有马儿被卷了起来,又因为马儿也是彼此牵连在一起,复又重重摔下,碰到了辎重车上。
马匹被挤压着,向前推移,靖王这一行人,也不得不一点一点的顺着风势挪动。
一棵碗口粗的大树在他们不远处被连根拔起,从他们头顶上飞过后。这一群人却丝毫不知,不过就算他们知道了也是徒增恐慌而已,于情况无益。
终于,风停了下来,众人却是停在原地半天,方才大起胆子从地上站起来。这外头原本是一片开垦出来的农田,如今却已经面目全非。他们也终于看见了那棵被连根拔起的倒霉树,那树就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更近的是一块半人大小的石头,它没砸在人身上,却砸在了辎重车上头。
围在外围的马儿虽然是比人皮糙肉厚,但也多是鲜血淋淋的,还有两匹扭了蹄子。
就算是在最里头的人也好不了多少,一个个都成了泥人,拍一下脑袋能掉下半斤土来。
众人也不是头一次经历这些,相视苦笑一声,赶紧把马拉起来,朝兴宇关跑去了。
兴宇关里头其实也早看见他们了,但哪怕外头追他们是蒙元人的十万大军,这城里也敢开城门救人去,但沙暴不同啊,沙暴没法救,只能让人在藏兵洞里头守着,沙暴一停,第一时间开城门。
等众人总算是回到王府了,靖王一边散着头发扑腾土,一边无奈的道:“还说今年开始建城呢,这明摆着今年的年景不好,刚开春都刮了两回沙暴了。春耕都春耕不好,还谈什么建城?”
“陛下也说是这两年开始建城,今年不成,可以明年啊。”陈同安慰着。至于春耕的事情他却不说,朝廷有法度,现在各地应该已经开始查看受灾情况了。若是受灾严重,那就伸手要救济呗,还能怎么样?
“也是。”靖王叹一声,其实他就是让沙暴按着摩擦了半天心里不痛快,抱怨两句也就罢了,“左右今年也到了该修缮水渠的时候了,回来正好以工代赈了。”
陈同就笑了,果然,他家王爷总是会有更好的解决方法的。
“嘶!”可陈同也乐极生悲了,他抬了下胳膊,一阵疼痛就从背后传来。
“怎么了?!”靖王赶紧过来查看陈同的状况,原来他背后青紫了一大片。
“我这就给你拿药去!”
陈同赶紧把靖王给拽住了:“王爷,咱们这一身脏污,若不洗净了,擦了药也是白费。况且,王爷也要好好用药。”陈同皱着眉,“之前也没注意,您这耳朵上可都是血,怎么弄的,也不说一声?!”
靖王也不知道是脑袋还是耳朵伤着了,左耳的耳廓里都是血,不过方才血上头还糊着灰土看不见。
经历一场沙暴,两人不单是一身灰土,也都一身是伤,擦伤、瘀伤、砸伤、划伤。但是方才情绪紧张,还一身是土,真都没怎么感觉到自己的情况。靖王大惊于陈同的状况,陈同又何尝不震怒于靖王的伤势?
结果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时笑了起来,转身一起沐浴去了。沐浴完了,又去了药物,在卧房里给彼此上药。就是上了一半两人就都有点心猿意马,于是再来了个比较深入的上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