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喜。
嫣喜感觉自己的心一下子被什幺攥紧了。
那人嗓音柔和,一双深邃的眼直直地望向嫣喜,“小僧怀远,恭候公主多时。”
嫣喜忽的问道:“孤以前见过你吗?”
茯苓脸色苍白,欲出口制止。
怀远眼睛眨都没眨,平淡答道:“未曾。”
嫣喜神情有些恍惚,阿阮见情势不对,连忙笑道迎上来:“公主怕是累了,咱们还是先上船吧。”
怀远平淡道:“请公主先上船。”
车夫道:“咱就从两边绕行就成。”
嫣喜点点头。
怀远和先上了船,茯苓再扶着嫣喜,慢慢地上船。
波澜不惊的湖面忽然起风,吹得小舟有些摇晃,嫣喜一个脚下没站稳,向前倾去。
春风落桃花,露水惹瓦檐。
嫣喜落入了一个带着淡淡檀香味的温厚怀抱,这怀抱温柔而克制,有着男子独特的肌肤气息,一下子让未经人事的嫣喜红了耳朵。
嫣喜从未和任何男子如此亲密过。
头顶传来平淡的声音,“公主请站稳,湖面生波,起风不平。”有人轻轻地把她推开,隔出距离,怀远的表情和语气都百无挑剔,像是对最尊贵也是最陌生的远客的态度。
嫣喜红着脸道:“谢谢大师。”
怀远不再看她,撑桨过湖,眼睛望向不远处的平潭寺。
天不知在什幺时候放晴了,暖阳流云,湖面清波。嫣喜端坐中央,望着怀远,痴痴地想道。
大师可真好看呀。
早春三月,古井无波的平潭寺迎来远道而来的娇客。
2、寺内小住,前情休问(和大师约法三章)
春水初生,桃林初盛。
都城离潭柘山尚有六十里,离京那日穿了珠翠华服,今日念着来此佛门净地,嫣喜便穿浅绿玉兰紫藤真丝素绉锻对襟上襦,下着粉白渐变织银真丝裙,裙带镶垂珠珠璎贝母,略有分量,垂珠压住裙裾,才不让风窥见里面的春色。这样的装束显得整个人素净温柔,楚楚动人。
嫣喜提裙下舟,好奇而略带羞涩地看着周围。湖边的新柳生了嫩枝,空气里有清新略腥的泥土味道,柔风微醺,越是靠近平潭寺,越是使嫣喜生出一分恍惚。
小沙弥合掌道:“公主,这边请。”
嫣喜还礼,步行数分钟,就到了平潭寺的朱门。
一路上怀远再没有说过话,只一言不发地走路,低眉抿唇,深灰色的僧鞋在泥地上踏过,步伐随轻却稳,有意无意在配合着一行女眷的步子。
嫣喜虽有心多问几句,但是见着怀远不假辞色,一副冰冷出尘的模样,又因少女特有的矜持羞涩,便按捺着性子,提着裙裾,垂眸走着。
一行人虽不再寒暄,小沙弥却天性活泼,仰着圆圆的脸,一团孩气又努力装出大人模样,“公主这边请。咱们平潭寺,春日里是最美了。现在尚有一丝寒意,到了四月间,起风的时候,新桃落花雨,纷纷扬扬,漫山遍野的,可好看啦,我一天要扫寺门扫三四遍呢。”
嫣喜捂嘴笑,实在没想到冷冷淡淡的怀远还有个这样喜气的小徒弟,含笑道:“是了,小师父辛苦了。可是落花有意,又何必刻意去扫于泥土中?”
小沙弥道行尚浅,对不出禅机,天真地答道:“是师父让我扫的……”
茯苓姑姑一路上都未再出言,谨慎而略紧张地扶着嫣喜。听到小沙弥这样可爱的话,脸上也绷不住了,忍不住露出笑来。
嫣喜心生喜爱,还欲讨几句笑话,忽然一个冷冷淡淡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世间万物,皆有规律。落花流水,自泥土中来,自然也回泥土中去。沧海桑田,何有刻意一说?”
一双深邃的眸子望着嫣喜,澄澈至极。衬得眉间朱砂愈发鲜红,神色冷漠如高山冰雪,不可侵犯。
嫣喜收敛神色,“是,嫣喜冒犯了。”
怀远低眉,不再继续说教,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凛冽只是幻觉,合掌道:“是小僧冒犯公主了,还请公主不要怪罪。”
寺门已近,两旁植了两棵参天的古银杏,叶子像轻罗小扇,影影绰绰间,朱红的牌匾上,“平潭寺”三个字高悬头顶,是极为漂亮的瘦金体。细看下,牌匾上有不甚明显的细纹,显出它的年岁。
嫣喜仰头看牌匾,凑近茯苓,细声问:“孤以前真的没来过吗?好奇怪,不知为何,越靠近这里,孤越感觉似曾相识。”
茯苓掩饰笑道:“公主自小生于宫中,长于宫中,哪里会来这里?”
嫣喜怪道:“你刚才在车上才和孤说的。”
茯苓道:“那是奴婢混说的,记差了。”
嫣喜细声道:“孤对小时候的事情记不得了,模模糊糊的。”
阿阮插嘴道:“奴婢听宫里的老人说,人有前生后世,说不定是公主上辈子曾来过这儿呢。”
茯苓横她一眼,“没大没小,怎幺和公主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