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他好像是骗她说什么山上有猿猴。她兴冲冲地去看了,发现根本没有,气的追打他,途中鞋子掉了,叫猫叼走了。她急了,喊他去捡,他也以为是她在装,笑呵呵地在旁边看着她。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她反而不那么生气了,只觉得浑身没力气,看着他道,“你怎么十几年一个样子?”她摸着肚子,很忧愁地叹息,“看你那样子,跟个大孩子一样。等肚子里这个生出来,我看我要照顾三个孩子。”
窦宪急了,想说怎么会。
但窦武已经先他一步,把胸脯拍的砰砰响,“不会的!娘,我会照顾你的!”
履霜很感动,一下子就把他抱在了怀里左亲右亲。又说要带他去做茶点,母子两个手拉着手去小厨房了。
窦宪见他们自始至终没看过自己一眼,好像他是个外人,是夹在他们之中的第三人,整个人很懵。
不都说一家之主是男人吗?为什么家里完全没有人围着他打转?
他还在心里嘘着气,眼角忽瞥见半夏站在一旁,欲言又止。收了轻松的神态,挺直腰板,淡淡地问,“怎么了。”
半夏走了过来,悄声道,“刚刚太后在午睡的时候,福宁宫来人,说陛下病了,想见见她。”
他听着,心里微妙地一动。
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他回来后,竟发现履霜和刘肇很冷淡了。
往常她对那孩子爱若亲生,就算被他拦着,见不到刘肇,也不忘日日询问。但这次,他回来也有半个月了,履霜居然一次也没有提过刘肇,甚至最简单的派人去慰问、送东西也没有。
而刘肇,过去这孩子对他总是有些敌意的。但自他从匈奴回来,刘肇居然整个人蔫蔫的,坐在御座上常常无精打采。不管他说什么,都只回答“好”。
这绝不是女人找回了亲生孩子,就和养子彼此分道扬镳的反应。一定有什么事,发生在了这之前。他这么想。
只是这些天他沉溺在和儿子的互动中,一直顾不上问。今天倒好,有了空,他顺势地问,“陛下和她,怎么回事?”
半夏面色微微一变,没敢讲。
窦宪已觉有变,冷冷吐出一个字,“说!”
但半夏还在迟疑,“这事太后叮嘱了多遍,一个人不许提的......”
窦宪摩挲着指节,淡淡地说,“我又不是外人。再说,我也不会拿着你的话去问她,放心吧。”
半夏这才道,“侯爷可听说太后诛杀了邓叠一事?”
他点头。
半夏低低道,“邓将军,并非太后所杀...是陛下定计做的。”
窦宪悚然一惊,“他?他才几岁?怎么可能?”
半夏有些难以启齿,“的确,孩子哪里想得到这些主意?都是有人教他的。”
“谁?”
“三姑娘。”
窦宪有点懵,在心里想了一会儿,才明白她说的是窦芷。
当年她受弟弟窦笃连累,被送到庄子上足有三年,成息侯始终不闻不问。后来他偶然想起,心里不忍,终于还是求了父亲,把窦芷接了回来。
没想到她竟然性情大改,昔日里很文静秀若的一个人,居然变的苍白寡言。窦宪出于愧疚,几次向她致歉,但她每次都紧闭房门,不置一词。最终他也只好为她留意了一个合适的同僚周荣,将她嫁了出去。
这之后,窦芷再没回窦府过。算来两人不见,也有七八年了。
他几乎不能相信,“窦芷帮着陛下对付邓叠?她要做什么?当谋士?还有她是怎么进宫来的?”
半夏叹了口气,“...岂止对付邓将军?”她娓娓地说,“当日,太后本是想借用何彪大人之力激怒邓叠,让他的不臣暴露于众,再命何彪率群臣倒邓的。哪晓得朝堂上,陛下忽然就倒向了邓叠,赐死了何大人。之后又借口学武,拜邓叠为师,数次宣他入宫教授武艺,让他渐渐成为朝臣中第一人。这样过了两个来月后,邓叠几乎看不起任何人,对着太后也不恭不敬了。咱们本以为这次要大难临头了,没想到陛下忽然就在六月初七的晚上,假意宣召邓叠入宫教武,突然叫出了他事先安排好的相扑队少年。连一口气也不曾让邓叠喘,带着人就亲自杀了他——”
窦宪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而半夏接着又说,“之后陛下马上命人传信来寿康宫,请太后过去主持大局。”
窦宪脱口说,“不能去!”
半夏冷静地说,“是,太后当时也是这么想——这样小的孩子哪里想得出这样的计策,恐怕背后有人指点,此人恐非善意。并没有去,先命方毅带人搜查了福宁宫。果然,那些相扑少年身上的刀,还未解下。”
窦宪听的勃然变色,站起了身道,“我杀了他!”
半夏摇头,劝道,“请侯爷息怒坐下。这事太后本不想叫您知道的,奴婢如今多嘴说了,还请侯爷听过就忘,暂且忍下。”
窦宪紧紧地攥着手,指节发出脆响,“这样的事,如何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