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掌心,努力地思考着,不让脑子迟钝下来,“所以你悄悄去向窦府的底下人打听,这段时日,他们是否护送过谁?仔细别叫半夏知道了。”
窦宪是在七日后的傍晚回京的。
一路上,他惦记着妻儿,归心似箭。又在河东郡买了不少的衣料、香粉,提在手里,打算一见到履霜就送给她。
但等到了内殿,里头竟黑漆漆的,也没点灯。他以为她在睡,有意地放轻了脚步。却听她道,“没事,你进来吧。”
他松了口气,去摸蜡烛,“那怎么不点灯?是不是刚睡醒?”又问,“孩子们呢?”
烛光被点亮,映照出她漠然的一张脸。
他心里咯噔了一下,试探地问,“怎么了?阿武闹你了?”
她抬起头看着他,面无表情。
他以为是窦武把她气着了,放下了东西,撸着袖子说,“我去找他。”
但她道,“我把他和石榴,暂时送到嘉孚家了。”
他诧异地说,“这是做什么?我今天回来啊。”
“——我见过云婶了。”她打断了,忽然说。
他刹那间失措,后退了几步,浑身僵硬。
她看着他,又道,“还有我爹死了,为什么也不告诉我?”
他猜想她未必知道事情的全部,怀抱着侥幸,还想打马虎眼过去,“是、是吗?我、我不知道啊...那我们择个空闲的日子,一起去拜祭岳父吧...”
“你不知道?真的吗?为什么到现在还要骗我呢?”
他心里狠狠地一沉。几步奔了过去,去握她的手,“履霜,履霜,你听我说!”
她没有把手抽出来,疲惫地只说,“还要再说什么呢?”她沉默良久后,忽然流了一行眼泪下来,“窦宪,和你在一起十四年,我好像...从来都没有和你说过我的童年。”
他直觉地不想听,指着外面说,“我们把阿武和石榴接回来,好不好?我几天不见他们了,履霜!”
但她恍若未闻,自顾自地说,“我出生的时候,我娘就死了。爹对我一直很坏。朝打夕骂,而且常常不给我饭吃。你想不到吧?我在谢府的时候,经常偷东西吃。厨房的、那些姨娘那里的、甚至小丫头房间的,我都偷过。后来被我爹发现了,又是一顿毒打,府里的人也厌恶我,给我起了种种名号。可是没有办法啊,我还是饿,就只能捡府里的花、菜、死掉的小黄雀吃。你知道我为什么有一手好厨艺,又认识那么多香料吗?就是从那里来的。那年...我们刚在一起,记得我做槐花饭给你吃,你很高兴,说要让府里的厨子都学学。那个时候,我很害怕。窦宪,你不知道,那只是没有饭吃的人,才吃的东西。只有你,侯府公子,一无所知。”
他不敢听,抚着她的脸,急切地说,“别说了好吗?”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办,指着放在地上的一堆东西说,“你看,那是我给你买的衣料。我自己挑的,你看一看!”
她顺着他指的看了一眼,“真是好衣料。”低着头,怔怔地看着自己的袖子发呆,“在十四岁以前,我碰都没碰过那种料子。那时候我常年只有两三件衣服可以穿,都是我娘留下来的旧衣服。要不就是胡姨娘看我可怜,偷偷给我做的。记得那时候,我有一件粉色绣花的外衣,特别好看,可是那时候我在长身体啊,很快就不能穿了。我又不敢再去麻烦胡姨娘,只好勉强地穿着,把那件衣服改了又改。即便这样,那件衣服也很快就坏掉了,袖口几乎被磨没了。衣摆那里也常年有线头垂在外面。可是窦宪,我根本不敢抽,也不敢剪。我生怕那截线头抽了出来,整件衣服也毁了,以后我再也没有衣服可穿。”她抬起脸,问,“你知道那种贫穷的、没有父母爱的滋味吗?”
他心中一痛,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说,“我知道,我知道!履霜,履霜,我会好好待你的。姑姑和姑父没有给你的,我都给你。把我的一切都给你!”
但她说,“那么阿武呢?”她猝然地掉下一滴很大的眼泪,“一想到我的儿子有和我一样的童年,我就恨不得杀了她,杀了我自己。”
他知道她在说谁。但没有办法,甚至他不敢说出来,只能不断地道着歉。
她根本听不下去,手捂住脸,突然痛哭失声,“我的儿子,他才十一岁啊,却已经像个大人。我宁可他像别的孩子那样淘气,让我每天都想打他,也不要他那么懂事...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我有什么错?她是公主啊,如果怨恨舅舅,为什么不和他和离,却把错都怪到我的头上?还有我的儿子...她毁了我儿子的一辈子!他永远也没法像其他的孩子一样了。他心里永远存着一片阴影,长大以后会像我一样,永远小心翼翼,什么都不敢争取。在人群里,他也是个异类!”
每句话都像刀子一样捅着他的心,他不敢再听下去,搂住她道,“别说了,别说了!”
但她推开了他,声嘶力竭地说,“我为什么不能说?我已经沉默了半辈子。以前我一直觉得,这都是我不得不受的,可是到今天,突然有人对我说,一切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