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声音既不高也不重,轻轻的,却如同她的一双黑瞳,透着坚执与认真。
裴安长叹一口气:“公子不许我告诉你,可我不甘心,”他说到此处,眼中终于露出被掩藏下去的愤恨来,“你要听实话,我那就说给你听。公子他不是病了,是中了剧毒。中毒的原因,”裴安顿了顿,厌恶地看着瑶姬,“就是你。”
第19章 念奴娇19
六月的天气多变,方才还是晴空万里,不消片刻,天际乌云翻滚,便哗啦啦地降下一场骤雨来。
翰墨馆的小伙计倚在门槛边上,这鬼天气里也没什么生意,他便懒洋洋地看着屋外的雨幕,间或在倾盆大雨中见着几个被淋成落汤鸡的倒霉路人,他啧啧嘴:“这也是晦气,好好地走在半道上,谁成想会下雨?”正感叹着,便见一人匆匆朝翰墨馆跑来,他以为是来躲雨的路人,离的近了,见那人撑着一把青油伞,却是极窈窕的少女。
小伙计不由一愣,待那少女走至近前,不等他出声招呼,少女冷声道:“我找你们掌柜的,就说青元谷的故人来了。”
这少女正是瑶姬,瀚海楼的规矩,若无消息传递,不可随意去接头地点。是以那翰墨馆的掌柜见到她时,面露惊愕之色:“姑娘怎么来了?”
瑶姬不得不来,她没有联系叶重楼的渠道,为今之计,只有通过翰墨馆。
“我想见楼主。”
掌柜的皱起眉,见她不称“公子”,而是将叶重楼唤做“楼主”,便知她恐有了异心,口中淡淡道:“公子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瑶姬笑了笑:“若我手里,有公子想要的问毒经残篇呢?”
掌柜的闻言,顿时大惊失色,瑶姬被他眼神凌厉地盯着,面上的浅笑愈发柔和。半晌之后,掌柜的叹道:“罢了,我会帮你给谷中传讯,至于公子愿不愿意见你,那我可就不能保证了。”
瑶姬点了点头,不欲多说,转身便走。回到裴府后,果不其然,裴安立即派了人来请她过去。一进了屋子,瑶姬便开门见山道:“想必叶重楼会来见我,裴管家请放心。”
裴安冷哼一声,心知瑶姬必然能料到自己派人跟踪了她,她如此毫不遮掩地去见瀚海楼的人,也不过是仗着公子,自己不能拿她如何。他冷冷地道:“姑娘倒是大方,不怕裴家顺藤摸瓜,寻到瀚海楼的老窝,将那帮贼子一网打尽?”
瑶姬叹了口气:“叶重楼又不是傻子,怎会乖乖留在那里?”所以她才要以问毒经残篇来引起叶重楼的注意,端看叶重楼愿不愿意用解药来换残篇。
裴安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否则也不会任由瑶姬出府,裴琰身中的剧毒名唤玉露霜,十分奇诡,天都府中供养的几个神医竟都束手无策。要知道裴家势大,这天都府都解不了的毒,恐怕就只有下毒之人才能解了。
那天叶重楼离开之后,没过多久裴琰就毒发,神智一直昏昏沉沉的,不甚清醒。他体内的毒素以一种飞快的速度蔓延着,如今只能用药勉力吊着,若不尽快解毒,性命堪忧。
而他中毒的方式,也实在是匪夷所思又阴毒狠辣。要知道裴琰一向谨慎,不管是入口的东西还是近身的东西,都十分小心。只是他防得住外人,却防不住枕边人,而这枕边之人,连自己都是被蒙蔽的。
得知了真相,瑶姬才明白当初叶重楼为何要交待她一个不明不白的命令。她从小在青元谷长大,身体被各种秘药调养,不仅极为敏感,且心脉中都充满了玉露霜。不过毒性却不会发作,除非带毒者饮下一种可激发玉露霜的药,玉露霜的毒性便会活跃起来,并不会伤害带毒之人,而是通过交合传给其他人。
当日,瑶姬服下了那颗能激发玉露霜的药,之后便为了给裴琰解春毒,与他颠鸾倒凤。便是在那时候,裴琰就中了玉露霜,只不过毒性一直潜伏着,终于在前几日爆发。
试想天下间谁能料到这般心思百转的下毒手段,便是瑶姬一直提防着叶重楼会命令自己对裴琰下手,哪里会料到,她救了裴琰的同时,其实就是在害他。
裴琰毒发之后,第一时间便吩咐裴安,绝对不可为难瑶姬。他猜到自己中毒的因由是在瑶姬身上,却不肯怨怪她。即便是昏迷了,也始终记着不能让瑶姬忧心。
这番拳拳心意沸热似火,又温柔如水,瑶姬又愧又悔,恨不能以身代之,却又徒唤奈何。她当即将自己的身份和盘托出,言道任由裴安处置。可裴安是极忠心之人,纵使心中恨毒了她,因着公子之命,也不能动她分毫,只得将清澜抓了起来,想从清澜口中拷问出有用的信息来,却是一无所获。
这边厢瑶姬不肯坐以待毙,裴琰待她若此,她若不能挽回裴琰的性命,还不如死了便是。她性子本就倔强骄傲,虽看似稚弱天真,其实颇有一股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气性,在青元谷中受制于人,原本就隐忍多年,如何能忍受自己一生被叶重楼控制,不得自由?
是以瑶姬虽因性命握于人手,一直都乖顺非常,实则早就在暗中想方设法找寻可与叶重楼抗衡的把柄。
第20章 念奴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