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大军从崇新门长驱直入,如履平地般破南荣防守阵列,从御街策马而过,直逼宫城。
时隔数年,再一次踏上临安的土地,竟然是这般情形。
面无表情的古璃阳,内心早已波涛汹涌。
他是临安人士。临安生,临安长,临安是家。
可他离家数年却是领兵打回来的,这种感受很是怪异。
说不上对,或是错。战争也从无对错,只论胜负。
当年的他,还是一员禁军小将,如今的他,已是北勐的大将军。
而他的家园临安,这一座饱经鲜血与战火洗礼的帝都,只能无力的任由他的马蹄踩上身上,连呻吟都不曾有。
宫城就在他的面前,高高耸立。
曾经,这里是盛世之巅,是百姓仰望的圣地。
曾经,这里是一个代表了严格阶级的森严堡垒。
古璃阳的父亲,伯叔,爷爷,世代守护着这里,守护着至高无上的皇权。
这一天,他也站在朱红色的宫墙之下,一抬头,就可仰望到夜空里的繁星与皎洁的月色。不论人间如何轮换,天空景致与他幼时一般无二,高远不可触碰的苍穹,虚空冷漠,而他内心的热血,却仿佛燃烧到了一个急需爆发的顶点,汹涌着,澎湃着,必须要做点什么才能畅快。他要拿着他的剑,骑着他的马,跨越皇宫层层叠叠的高屋冷脊,用鲜血与白骨堆砌出另一个更加繁荣的盛世江山,将这一片早晚被扫入历史尘埃的皇宫彻底扫荡。
开疆拓土的将军,不可在意个人情感。
他有情,他的剑却必须无情。
他也知道,过了今晚,他,古璃阳的名字,将永垂千古——
月光在天上敞开胸怀,驱散着无尽的黑暗。
他身后的大军却一片慷慨激昂,铁骑跃跃欲试——
幽叹一声,古璃阳终于不再迟疑,振臂一呼,亲自打破了古家世世代代忠君爱国的家训。
“攻城!”
……
景昌九年正月初一,这个日子将永远被历史铭记。
因为景昌年最后定格在这一天。
南荣的历史画卷,也终止在这一天。
倾覆的江山,撼动的乾坤,在血雨腥风中,结束了!
黎明时分,天儿还没有完全亮透,景昌九年的初一刚刚到来,临安城破,皇城不保,北勐军攻破临安,直入皇城,宫中禁军人数不少,然而看到古璃阳大军逼近,要么弃城投降,要么自杀殉国,场面极是惨烈。此一身,结束了北勐与南荣数年的征战,宋熹折戟临安,成了南荣历史上最后一任帝王。而他刚好满八岁的皇太子宋昱,却再也没有机会继承大统,坐上皇帝之位了。
北勐军的铁骑,终于踏入了皇城。
周围静悄悄的,带着死一样的寂静。
这一场胜利,来得并不那么容易。
南荣虽然败了,可败相也并不是那么难看。
算一算,从当初北勐老可汗那一代到今日萧乾破城,用时近十年之久。
青砖路上,炮仗的碎屑还没有扫尽,空气中似乎还弥散着硝烟的味儿。
五颜六色的花灯依旧高悬,带着节日的喜气,温柔地照着红墙碧瓦,朱梁画栋。
暗淡的光线中,有雪光在纷飞,湿了这一群入侵者的肩膀,沉浸成一种森冷的气氛。
禁宫之中,原本的秩序都已失衡。嘈杂声里,逃的,躲的,藏的,配合着呼呼的北风与漫天的飞雪,似乎让整个天地都变了一种颜色。天翻地覆不过眨眼之间,国破之事早有预料,可国破之时却一样惶恐不安。
“逃啊!”往哪里逃?
“跑啊!”往哪里跑?
“投降吧!”投降有用吗?
有血性的带着全家自杀了,没血性的跪在地上恭迎新帝的到来。
胆小的早早悬梁自尽了,胆大的还在怀着杀一个抵一个,杀一双赚一个的想法拼着命。
小范围的厮杀已经阻止不了大局的改变,即将赢来最后胜利的喜悦振奋了北勐军的情绪,他们像一匹匹草原之狼,带着嗜血与疯狂,亢奋地扑入皇宫,在嘶吼声与哀号声中,做着最后一波的清洗。
对北勐来说,这是永载史册的荣誉。
对南荣来说,这是一场巨大的浩劫。
战争的残酷,再一次以它血淋淋的姿态示于人前。
然,不死不休,不破不立。
终究需要一个死亡的结局,方能重生。
重画一片江山,总需先颠覆一下乾坤。
萧乾领着一群亲卫骑马入宫,踩过凌乱倒地的南荣旌旗,手提宝剑,浑身浴血,最终站在了皇城大殿之前。
微微眯眸,他一脸冷肃地看着大殿前的玉石雕龙,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杀气之中。
在他面前不远,南荣高官、小史、宫女、太监跪了一地。
“大汗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汗万岁万岁万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