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片段,全被摄入高倍的望远镜头。镜头是偷窥的,隐在对面某层大厦的落地窗里头。
黎湘南没注意到高日安跟在她身后。她没有回舞蹈学苑,也没有回家,而到黎北潇的公
司。秘书小姐说他不在。
“不在?”黎湘南喃喃说。
“总经理夫人也打了好几次电话找总经理,但总经理没交代说他去哪里,所以……”
“总经理夫人?”黎湘南一下子会意不过来,随即明了,嘴角撇了一撇。“她打电话来
做什么?”
“不知道,总经理夫人没有说;不过,她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有什么要紧的事,有点急。”
——其实那通电话袁丹美的语气根本是气急败坏;不过,为人属下的都懂得怎么明哲保身,
以轻描淡写置身事外。
“她会有什么事?”黎湘南皱眉地喃喃自语,离开公司。
没遇到黎北潇,她一下子不知道往何处去,茫然无措,时间显得难打发。她不想回去和
袁丹美瞪眼相看,虽然袁丹美很可能根本不在;回她“自己”的家,大门深锁,处处弥漫着
阴暗荒凉的气息。她踌躇一会,正想找个地方落脚,一辆眼熟的“青鸟”由路中央驶过,她
不禁追上前去。
她追了几步,突然停下来,又极突然地回头往反方向走,再次撞上了一直跟在她身后的
高日安。
“你干什么?”黎湘南脸色霎时发白,显然受到惊吓。
高日安不明白她为什么那样吃惊,疑惑地解释:“我一直跟着你,你没发现——你还好
吧?脸色好苍白!希望我没吓到你。”
“你‘已经’吓到我了!干嘛那么鬼鬼祟祟跟着我?”黎湘南口气又冲又坏,非常不客
气。
“关心你啊,想跟你谈谈。”
“想跟我谈谈?”黎湘南那双眼瞳缩成猫眼一样的畏光。她怀疑地说:“谈什么?你跟
我有什么好谈的?”
“别紧张,只是随便聊聊。”高日安微笑,试图松缓黎湘南的戒心。
黎湘南神经松缓下来,怀疑的神色敛去不少,那种要笑不笑的表情就露了出来。
她仰起头半睨着眼说:“聊聊?高日安,你是想泡我是不是?用这种老土的手段!”
“可以这么说。”高日安直认不讳,笑得高深莫测。
黎湘南将他从头打量到脚,点了点头,伸手挽住他说:“好吧!虽然你已经不是什么芳
草,而是订过婚的污浊烂泥了;不过没关系,你比寻常人有见识多了。”
高日安心里却是一动,上次黎湘南也是如此般自然地挽住他,好像那是她的一种习惯。
他想想,接着问她:“你也都像这样挽着你父亲吗?”
黎湘南淡淡看高日安一眼,摇摇头。
“没有。你问这个干嘛?又想研究什么了?”她的口气也很淡,但防备的意味仍很浓。
“你别像只小刺猬似的。我只是问问,没别的意思。”高日安刻意把口气表情都淡化。
“还有,你别老是对我敌意这么深。我是个学者,不是医生,也没有研究你的意思,你大可
不必担心我有什么居心。更何况,你并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是不是?”
他试探地看着黎湘南,但见她低了头。他接着又说:“我们都这样手挽手散步了,应该
算是朋友了吧?”
“勉强算作是吧!”黎湘南不自觉笑起来。
那是出自真心的笑,漾着黎湘南皎好的脸一种异常柔美的感觉。高日安原是不经意的一
瞥,却不自禁地深深被吸引,看呆了。
又是个从没见过的表情。
相对于黎湘南另一张忧郁的脸,这种柔美叫他怦然心动。那忧郁惹人怜,可是这柔美叫
人爱,直叫他不可自拔。
“怎么了?干嘛一直盯着我看?我脸上有什么古怪的东西吗?”黎湘南被高日安看得莫
名其妙,讷闷地问。
高日安回过神,暗暗吃了一惊,他竟然那样失态——
“你长得像你父亲吧?”他极力掩饰尴尬。
“是吗?”黎湘南浓眉一扬,千万心思在其中。她又用很淡的口气说:“气质是可以改
造的,气韵由心而生。你听我说过我长得酷似我爸,就先入为主地有了成见,以为我必定如
是。其实我长得跟他一点也不像,也不像我妈。那天跟你说的话,都是胡诌的。”
“胡诌的?那——”
“你到底想探查什么?为什么对我的事那么感兴趣?”黎湘南眼底的怀疑又浮了上来。
“我……”高日安一时语塞,而后他像是经过一番心理挣扎交战,下定很大的决心说:
“我想,我是被你吸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