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赴蛮夷之地,她来了,秦钧自然也放心不下,必然会放下战事前来帮她,这样一来,青州兵便会有机可乘,重新拿回阳谷三城。
这样的一个圈套,算不上特别高明,稍稍跳出圈外,就能明白其中关联,甚至在得知蜀地有周自恒安插的内应时,杜云彤已经猜出来布局之人是谁了。
可猜出也没用。
阳谋的厉害之处,在于你明明知晓这是个圈套,但还是会义无反顾地跳进去。
姜度于蛮夷之地遇险便是如此。
事关姜度性命,她不敢马虎大意。
广宁公主放下茶杯,道:“你准备怎么做?”
“带二叔回家。”
广宁公主嘴角微翘,嘲讽之意若有若无:“你觉得,你劝得动他?”
“他连死都不怕,会怕危险?”
杜云彤道:“他不怕死,可群龙无首,大夏痛失将才,这两个理由,足以劝他回去了。”
山间的风吹动着树屋上悬挂着的风铃,叮叮当当地响着。
像是少女的心事,涟波荡成一片一片。
脚步声响起,广宁公主站了起来,手指漫不经心地整理着白色衣袖,道:“他不会跟你走的。”
“你死心吧。”
青铜面具在阳光下折射着朦胧的光芒,姜度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朗:“公主说的不错。”
“二叔!”
杜云彤起身,上前拉着姜度的衣袖,抬眉却看不到他的脸,只看到厚重的青铜面具。
“这里太危险了,你跟我回去。蜀地老将被你调去协助秋儿,只有姜奉将军主持大局,如今姜奉将军的妾室又是周自恒派来的内应,姜奉将军愧疚之下领罚卸职,蜀将群龙无首,假以时日,蜀地必然乱成一团。”
厚重青铜面具下,姜度的眸子若天边星辰,有着能够稳定人心的力量。
杜云彤心绪稍安,继续道:“还有止戈,他听说我来了蜀地,也放下了阳谷三城的政务前来帮我。阳谷三城虽然有秋儿和蜀中老将驻守,但青州王宏亦非庸碌之将,两军相较,王宏熟悉地形,深谋远虑,只怕还要更胜一筹。”
“止戈呆在蜀地一日,阳谷三城便多一日的危险。二叔熟读兵书,自然明白阳谷三城对天启的重要性,这三城有失,天启城便暴露在青州兵的铁骑之下。”
微风乱着人的发丝,远处蔚蓝的天际,带着倒刺的树枝,近处皮毛装点着的书屋,叮当作响的风铃,似乎都压了过来。
沉重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广宁公主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了,将姜度与广宁公主合作,不异于与虎谋皮。
她不敢让姜度去冒这个险。
秦钧有着多年与北地赤戎作战的经验,对于山间交战有着丰厚的经验,等他抵达蜀地后,他可以指挥蜀将攻打蛮夷,完全没必要让姜度冒这么大的险。
“二叔纵然不为自己性命着想,也要为姜家,为天下想一想。”
杜云彤说的情真意切,可姜度还是轻轻推开了她的手,道:“云儿,外面的事情,有你和侯爷就够了。”
“可——”
杜云彤胸口微微起伏,姜度清朗的声音仍在继续:“蛮夷为祸蜀地多年,二叔身为姜家之后,消灭蛮夷,责不旁贷。”
“如今,是二叔履行身为姜家之子的责任,二叔怎能轻言放弃?”
姜度从怀中掏出一个折得整齐的纸,交到杜云彤手里,道:“这是我记录的蛮夷西寨驻守情况,你拿给蜀将,他们看得懂。”
来蛮夷之地之前,他便与蜀中诸将制定了特殊的沟通方式,出了他们之外,旁人根本看不懂里面记载的是什么,故而姜度也不担心,这信会不会被蛮夷发现,看出了问题。
杜云彤把信推了回去,慢慢退后,道:“二叔不走,我也不走。”
第一次见姜度时,杜姑娘残留的意志是留恋的,充满信任的,天塌下来,杜姑娘也会相信,姜度会给她撑起一片。
那时候杜云彤不明白,杜姑娘明明没有见过姜度,为何会对姜度有如此感觉,这般全心全意去信赖一个人。
随着杜云彤在大夏朝的日子越来越久,杜云彤终于明白了。
姜字代表的,便是安全感。
他是中流砥柱,为臣可寄万里,最让人放心的存在,所以杜姑娘才会那么那么地依赖他。
当初杜姑娘残留的意志对姜度的感情,便是她现在对姜度的感情。
杜砚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姜度承担了这个角色,并竭尽全力保护着她,让她免受伤害。
在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大夏朝,姜度以一个故人的身份,给她原本昏暗无光的生活,带来一丝暖阳。
只有濒临溺水的人,才知晓救命稻草的珍贵,不经历黑暗,又怎知光明姗姗来迟?
她不想让他无声无息地死在蛮夷之处,于家也好,于国也罢,她不想他死。
更何况,广宁公主也不是一个能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