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等舱彻底慌忙起来,我来到走廊的时候,好几拨侍应生来回地敲开这里的房门,几乎不等客人同意就自行进入。就算我穿异性的衣服看起来很显眼,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人有空来对我指指点点。
我推开卡尔的套房门,壁炉的火焰还没有熄灭的势头,无论是镜子前的花朵,桌子上的台灯,还是搁在私人甲板那边的酒瓶都跟我离开的时候没有任何分别。
只有茱蒂背对着我在收拾茶杯,她依旧是那身白围裙,手脚熟稔地将茶具放到银质的盘子上。看来我的话对她没有任何用处,比起到甲板上傻呆着被风吹,她宁愿回来收拾屋子。
茱蒂端着盘子回身,看到我靠在门边吓一跳。
“艾米丽小姐,你回来了。”她看到我的打扮,比看到深海怪爬上船还要惊悚。看起来对于她这样的私人女仆来说,摊上我这种不知检点,非常乱来的小姐让她感到心力交瘁。
我也很心力交瘁,上船开始,我就没有哪一刻是感到悠闲的。跟故障的邮轮引擎一样,整天轰隆隆地到处跑。
“卡尔回来了吗?”我伸手摸着喉咙,感到干涩,只能低声询问。
茱蒂将盘子重新放回桌子上,她摇摇头,“没有。”
他会跑到哪里去?
一想到他可能根本不清楚船出了什么事情,我就紧张得头皮发麻。这可是生死存亡的关头,越是早得到消息的人生存的机会越大。
我的手指摸着颈部上的瘀伤,刺痛让我的精神绷得更紧。
“刚才侍应生来过,他说船长吩咐,所有人都要到救生艇甲板上等着。”茱蒂双手擦在围裙上,她看起来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可是眼睛里有一些惶恐的情绪,可能她已经感受到这艘船发生了什么可怕的灾难。“我在这里等待通知你们,还有露丝小姐。”
“露丝已经上去了,你也快点上去吧。”我感觉到船已经开始倾斜,当然现在还没有那么明显,那种细微的船体位置改变,只有敏感到神经质或者已经知情的人才会发现。
我怕茱蒂根本听不进去我的话,还特意加了几句解释清楚,“船要沉没了,救生艇可能不够,你快点先上去排队上救生艇,还有到房间里拿件大衣披上,我想露丝不会介意的。”
基本船一沉,这里所有的一切都会报销。据说这艘船上的客人加起来的身价高达两亿五千万美元,他们的行李想来也值钱得可以。
茱蒂被我的话吓到脸色发白,可是她并没有质疑什么,而是快速进入露丝的房间拿出一件厚实的皮毛大衣,她搭在手臂上对我说:“那我去寻找露丝小姐,她出门的时候没有穿上这个,外面现在很冷。”
我走进来,然后坐在椅子上,决定在这里等待卡尔回来。
茱蒂走出去的时候,低声对我说:“卡尔先生很快就会回来,你跟我一起上去吧,小姐。你应该可以最先上救生艇,卡尔先生已经帮你买好一等舱的票。”
“我会很快就上去,谢谢你。”我露出一个微笑,轻声说。双手互相紧握着,慢慢弯起手肘放到大腿上,我看着壁炉上的时钟,时间的镰刀在前进。
直到茱蒂离开,我才发现这个有两个卧室一个私人甲板的豪华套房,静谧得接近凝固。
已经没有人在这里,除了我。
时钟在十二点这个范围内奔跑,这个时间里,以安德鲁为首的保证人团队计算出了船沉没的时间,船长跟船员知道了救生艇只能救出一半人,然后是无线电求救,而接收到求救并且离他们最近的船哪怕卯足劲,关了热水跟暖气全力冲到这里,也要四个钟头后。
这其实只是冰冷的资料信息,并不一定真的那么糟糕。其实可能真的很糟糕,因为船没有减速,证明我所作出的一切努力都没有作用,所以可能泰坦尼克号就跟历史中的一样,注定在同样的时间里沉没,然后死同样多的人。
我看着时钟上的针不断推进,以一种不容后退的力量,将时间拉伸成绞杀生命的长线,拉着邮轮往下沉没。
我不知道卡尔去纠察长办公室后还会去哪里,与其到处乱跑去找他,不如就在这里等他回来。
他会回来的。
我看着时钟上的时间,十二点二十分,水已经升到上面来,可能连海员室都进水了。
可是准备上救生艇的乘客还在吸烟室,或者棕榈树餐厅里喋喋不休地抱怨,他们一定还不知道会完蛋很多人。
我沉默地看着时钟,脚踩着地毯,双手死死地互握着。
卡尔会回来。
十二点三十分,第一艘救生艇应该还没有放下。无论是船员还是负责润滑的工人,都不熟悉吊艇柱的操控方式,因为下午的救生艇演习改为别的上等舱节目,这导致他们只能在沉船的时候开始大规模手忙脚乱地“演习”。
我浑身僵硬,耳鸣声越来越严重,我仿佛听到海潮的声音在漩涡里挣扎,宛如白昼的灯光变成死神来临前的雾气,将我包围起来。
我知道自己在等死,现在不该坐在这里,最正确的做法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