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着她,一边道:“你放心……你放心——”说着,忽然一下就将她抱了起来,进了旁边的侧室。
龙卫凤见眼前一黑,进了另一间房间,因伤心哭泣而昏蒙的头脑又瞬时清醒,忙在他肩头道:“莫、莫独,这不妥,这里,这里很多人——”她是想说这里很多他的人。但提到萧祯,哪怕只是一个“他”字,此时也觉得难以出口,心上抽疼。就只是这样说。
莫独抱着她,却道:“无妨。”在黑暗中将自己缚臂的一条带子解了,给她系上衣裙,随即用衣襟将她的头脸一裹,将她捂在怀里,就走了出去。
院外似乎有人接着,龙卫凤在黑暗中感觉雨雾如丝打在自己手背上,她易手一次之后又回到了莫独肩上,此后他始终抱着她,她蜷在他身上,紧张的直发抖,脑子里很混乱,是为怕出现有人拦截的景象。她并没有想到她自己,只想到莫独的身份,如果他们被发现,那将是如何可怕的局面。
她颤抖在他怀里,一动不动,也不敢出声,亦不敢往四周看。
莫独身上的气味很好闻,干净温和的气息,她感到被他带出了密林,又感到似乎到了平川地带,须臾,她被放到了马背上,头脸就都露了出来。雨夜昏黑,什么也看不见。
莫独用一个氅衣包裹了她,为她挡雨,他随即也翻身上马,与她共乘,一行约有四五人就在这雨夜里往南疾驰而去。
秋夜深寒,细雨如丝,大地黑的如同墨染,一路什么也看不见,只有山林河泽淡淡的影子。龙卫凤不知莫独他们是怎样看清路的,她只是惊异于这个塞北民族驭马的神技,高大的蒙古马贴地如飞,马上人却感觉很稳,五六匹马像一把子快箭,又像几只利刃,划破黑夜,一路疾驰。
暗夜飞驰,竟然踏地无声,人和马全都一丝声息也无,犹如夜枭,这种寂静奔腾的力量,比喧嚣的千军万马似乎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是暗夜的力量,是塞北的力量。
第五十一章 田庄夜
夜渐深,雨森霖,寂静的禅院,简洁宽大的僧房内原本应该充满檀香之气,木鱼之声,此时却鸦雀无声,只有刀剑寒刃的冷光,萧祯端坐在主位之上,地下站满了荷刀配剑的武士,地下一座大香炉有微微的烟篆升腾,烟雾微微笼罩,看不清主位上萧祯的表情。
一个配剑武将出列,躬身对萧祯道:“主君,如此时不将其擒回,待其西下,便更耗时了。”
又有一个武将也出列,抱拳禀道:“此时他们刚至茂陵一带,传檄可至,瞬息即可擒来。”
又有一个出列道:“主君请勿犹疑,放虎归山,他年必为后患。”
萧祯在主位上巍巍而坐,面上没什么表情,半日,抬起眼来,那双素日渊深果决的凤眸,此时也看不清是什么神色,他微微捻着手中一块玉环,和权渠当日送龙卫凤的那块玉玦几乎一模一样,也是一条幼龙的形状,只是未缺损,是环状。道:“除掉其容易,只是塞外之事如何处置?塞外一域将来又如何安置?诸公可有想过?”说着凤眸微转,望向左侧几位谋士。
谋士之一就出列道:“主君何其明也,今日为何反犹豫不决,塞外于我,向来是彼越乱,则我愈安。彼若一统,即成我邦之大患。昔日君与其杀马盟誓,乃势也。今日趁机图之,乃时也。时不我待,此时不除,更待何时?”
又有一人出列道:“此乃天降良机于我邦,今权渠随从不过数十人,马匹不过百十,既未通关,又未禀名姓,正可以无名之名杀之,非背信弃盟,是其自取死耳。”
又有一个道:“权渠出关,必未定归期,杀之后,我等可以缓放风声,待主君大事定后,再审时度势缓图胡地。”
又有一人道:“或即不杀之,幽禁亦为上策。”
乱纷纷讲说,萧祯不说话。半日开目,望着众人道:“尔等可知朱基?其乃仁德皇帝十四子也,权渠私下出关,朱基陈兵边境,若幽禁了他,朱基必不肯罢休。”
至此,众人方知萧祯心中,已定杀心。
只是如何杀,杀后之事,却是他在考虑的。
众人一时缄默,互相讨论一番之后,又纷纷进言。
雨如线,打在林间,打在禅院,打在屋檐。禅院灯火明,东方鱼肚白,在漠漠雨云的遮掩下,昏沉的天际微微泛出一缕天光的青白。整个世界似乎都在下雨。
天下没有一处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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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了,微微的晴日的光明从云间透出,洒在眼前的疏林、青田、道路上,权渠一行人的速度慢了下来,在晨光里,在一处群山环抱的阡陌间缓缓而行。
龙卫凤在马山颠簸了一晚上,浑身已经像散了架一样,但她忍着没露出来。她坐在莫独怀里,感受着他的体温,心底是温暖的喜悦,心上却又微微的忧愁。
莫独怕龙卫凤吃不消,另一个雨天也需要停一下换换衣装,就在一处田庄上停了下来,歇息,打尖,更衣。
按照他的日程计划,最多也就七八日,就可离了这大周境内,从西南商道迂回北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