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着不适,又努力站起身子,道“景夫人不愿这样孤身上路啊。”
崔家来的几个姨母闻声就是一阵骚动,崔将军则定定地看着我的父亲,其余人深知别人家事不好随意插手,位高权重如高太师、范国公也只表情凝重默不做声,三皇子年纪轻轻,涉世未深,见他们不说话,也便从善如流。我回过头去,目光扫视一圈,景家这边原本还有动静的几位也登时噤若寒蝉。
大堂内气氛肃穆,大哥二哥站起身,同父亲一起走过去搀住孟道长,父亲问道,“不知该如何化解?”
他话音刚落,坐在我身后沐雨和沐雪忽地一把推倒座椅,哐当几声引来注目。她们就这样站了起来,两人紧闭双眼,猛地伸直双臂。口中不清不楚的念着类似咒文的东西,只隐约能辨“有头者超,无头者生,枪殊刀杀,跳水悬绳。”这几句。曹姨娘目瞪口呆来不及制止。下人们正要拦住她们时,孟道长大声道,“别拦着。”
父亲心领神会,跟着摆手示意。
只见沐雨和沐雪以一个怪异无比的姿势向母亲棺前走去,继而双双跪下,声音尖的凄厉“跪吾台前,八卦放光,湛汝而去,超生他方……”
这些都显然不是孩童会念的东西。
孟道长看着她们,在父亲焦灼的目光下,犹豫着吐出两个字,“生殉。”
“孟道长,你这话可要说清楚啊。”高太师终于开了口,三皇子也跟着附和。崔将军本欲说些什么,却似是被崔家那边的人拉住了,我母亲猝然离世,急病这个理由早就让他们心生不满,如今出殡生了变故,他们也乐得看我家到底如何处置。
孟道长叹一口气,道,“景夫人对人世还有留恋,只有用活人陪葬,方能让她安心上路。刚才火焰中那两道人影正是景大人家这两位千金,她们被夫人选中,如今已经丧失智识。”
不待旁人反驳,孟道长又接着道,“诸位可以不信,但还请不要见怪。贫道本可袖手旁观,却甘愿冒着巨大的风险说出这番话。”
孟道长才说完,侍立在堂上的小厮司棋忽地魔怔了一般,瘫软在地,口中喃喃道,“沐雨小姐和沐雪小姐前几日去到夫人院中,一直闹着,闹着不肯离开。”他话没说完,就生生被其他下人拖走,曹姨娘闻声急得恨不能冲将上前,我看见父亲瞥了她一眼,眼中有浓浓的警告意味,曹姨娘只得强忍着不敢轻易动作。
一阵慌乱后,又是一阵沉寂。众人都在等我父亲和崔将军放话,崔将军不开口,他在看我父亲对母亲之死的诚意,父亲则在犹豫该不该明面上开罪崔家。
我徐徐起身,走近两位妹妹,对着众人跪下, “我作为景家的嫡女,我母亲的亲生骨血,如果母亲当真泉下难安,那我理所应当也心甘情愿代两位妹妹去陪母亲。”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三哥第一个急了,冲过来就要拉我起来。
“简直荒唐!”父亲声音高了几倍。
底下的人也坐不住了,堂中一时喧嚷,言辞中都不乏对孟道长和崔家的不满。
我听着身边人交头接耳,又看看还在迟疑的父亲,觉得真是可笑极了。
是时候了。
我抬起头,望向正堂之外,一道白色的身影由正门翩然而至,仿佛来自九天之上。
真好看,真不愧是,我喜欢的人。
她的到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我凑到三哥耳边,小声道,“那人姓白,道行很深,我与她是朋友。”三哥读书不行,这方面却是一点就通,连忙迎了上去,介绍道,“这是白先生,是位隐居山野的道家高人,家妹与我曾有幸受过白先生的恩惠。”介绍完还有模有样的跟白玄微寒暄了起来。
白玄微作了一揖,朗声道,“当今圣上仁慈宽厚,皇家规制的葬礼都鲜少生殉,你我更当效仿发扬。孟道长所言也绝非欺天罔人,只是此事大可不必如此。”
她说完抬起左手,指尖微动。我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母亲灵位旁供放的两个纸扎的小人儿倏然间似活过来一般,四肢有节奏的动作起来。细细观察,那两个纸人竟是在对着灵牌行大礼,就像两个真的孩童。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孟道长,看到这样的景象,无不瞠目结舌。
一整套的大礼行完,她轻轻挥手,念道,“人世长夜苦,烦恼三涂中。烈火出喉部 ,常挂饥渴思。杨柳甘露水,驱热得清凉。净瓶法相生,魂神生大罗。”她的声音,她的模样,叫人辨不真切这是一个凡人还是普世的神仙。仿佛带着一股子温润如水的力量,法坛上的高涨的火焰也渐渐熄灭,我只觉心中也是一派祥和。
“慈悲渡众水,润及於一切。甘露洒人间,一了百世苦。去吧。”话音绕梁,两个纸人徐徐飘起,飘出大堂,飘向高空,我那两个妹妹也神色清明起来,她们站起身子,小步的跑到曹姨娘身边,瞪大眼睛抓着曹姨娘的手一副撒娇的模样,与平常无异。
“好,好,好。”高太师自座位上起身,“以纸人代活人,白先生真高人也。”一旁的范国公冷哼一声,道“不知崔将军有何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