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未能在抵达根源后再一次握紧她的手,然而此时此刻,这些东西突然都不重要了。
成神的不该是我,不应是我,因为我的成功的果实,是借着无数人之手而从名为困苦与动乱的树上摘下的。后来者,请在为我立碑作传的时候增添上这些名字:
奥菲莉亚·斯佩德,苏珊·斯佩德,凯撒·奥罗,塔斯克,马尔斯。
诸位挚友拼却魂魄之力为我推开七扇原罪门,无以为报,唯有为诸位立碑作传,青史留名。
正在这本手札的后来者,恭喜你,其实你正在看着的是一位法神的遗书。我是赤焰之青歌,奥斯曼的无冕之王,三军总督伊,青族族长,御封殿前大公,在绿野乱政的年代里即位过的少君侯。
我撰写的一书将中的疏漏之处已尽数补全,将我毕生所学,独家所创咒术尽数记载,一书上,已记载我所知的所有药剂配方。
后来者,我毕生所学尽托于此,愿薪火相传,千秋万代。
我会忘掉一切,祈求灵魂之流赐予我新的生命,忘掉山毛榉树下的阳光与笑容,忘掉相思长廊下的誓言与爱情。抛弃一切重生的那个人不是青歌,然而灵魂仍在,公正不灭,我由衷地祝她幸福。
——至于你,绿野华色,我们不死不休。】
公元430年,奥菲莉亚·斯佩德冥婚于前任黄金领主,凯撒·奥罗,更名为奥菲莉亚·奥罗,并领养一子,取名凯尔特·奥罗,是任奥罗少君侯。
第118章 绿野华色番外
你自出生起,在还没有自己的意识的时候,就被贴上了一个标签。
这个标签深入骨髓,且伴随你直到死。它的存在先于“华色”这个名字和“绿野”这个姓氏,更早于你被称为“绿野少君侯”的时候就已经长久地存在了,或者说,在后世史书里,你的名字再怎么辉煌赫赫,有着一长串再怎么好看的名头,这个标签总是被放在所有的一切前面。
那个标签的全称也只有血淋淋的三个大字:
“叛国者”。
绿野一族全体的叛国行为,早在数百年前,他们几乎在五大世家中被架空了权力,只能凭靠美色把持內帷那时起,就埋下了种子。
你十岁那年被蒙着眼带到长老面前,按着族中惯例即将被赐字之时,那个为首的、形容枯朽的大长老看着你的眼睛,就忽地老泪纵横,颤巍巍地抬起枯树枝一样的手重重按在你眉心,浑浊的眼泪爬过他那沟壑纵横的脸:
“谎之眸……七圣物,七圣物原来真是存在的!天佑绿野,天佑我大绿野!”
绿野一族不像青族那样,按照嫡长至尊的方式将少君侯的位置一代代传下去,也不像斯佩德那样一锅乱炖大乱斗,能者胜出封侯,更不像奥罗和马尔斯那样,凭血脉财富定下继承人。
不过你们更可笑,你们凭什么?
容貌。
“颜色姝丽者可乱国,才干超凡者可乱世。”大长老划破你的眉心,将手指尖上的一点朱砂按进了伤口,火烧一样的痛从眉间燎开来,这个被他人视为殊荣的、绿野“暗侯”的标志却几乎让你哭出声:“我们等到了!”
只不过满堂香烟缭绕、经幡乱舞、众人睽视下,还是个小孩子的你根本就吓得哭不出声来,只得顺从地低下头,任凭那顶象征着“明君”的荆棘额饰被狠狠地扣在了你的头顶。
明君暗侯,两者合二为一,才是绿野的“少君侯”。
你顶着沉重的额冠踉踉跄跄起身,刚想往母亲身边扑去,撒着娇哭诉痛楚,却发现——
你已经哭不出来了。你惊慌地对着涟漪尚未平复的水镜看去,却只看到一张陌生的脸,平凡素淡而寡味,只有一双眼睛又朦胧又温柔,像是你只在书上看到过的,绵延不绝的万里四海。
从此,绿野华色,无痛无泪善欺罔,国色自幼辞脂粉,整整二十七年。
不喜不悲,整整二十七年。
换句话说,你从来……就没怎么喜欢过那个人。
那个一直掏心掏肺对你好的人。
——当然那都是你自己这么认为的。
凯撒对着青歌十分不赞同地说,你就让个普通人跟你一起去死?绿野鸿影对你道,别跟着青歌少君侯,像你这种什么都不会的人,小心死无全尸。塔斯克定定地看着你苦笑,我跟你计较什么呢,根本没有什么可比性啊。最后的最后,是二十二岁的青歌将吻印在你的眉心,害羞的不行了却还强撑了一脸淡定问你,华色亲爱的,跟我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她的耳朵红的透彻,就好像是多少年前你泪眼朦胧里瞥见的朱砂的颜色。
你的眉心就仿佛又剧烈地疼痛了起来,那颗潜藏在假面之下的,“暗侯”的标志蛰伏多年后又开始不安地蠢动,明明不疼,却还是让你感到了入骨的悲痛,与寒凉。
时间的车轮飞速碾过,将一切一切的犹疑不决和辗转反侧,全都压成了齑粉,连同着那些不知名的攒动的思绪,都被迫在这一瞬间与国恨家仇混在一起,辘辘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