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接口道:“我至少五十年。”
封瑜沉下眉低头不语,沈微正喜着这狐狸难得有感恩之心,却听她淡淡一声:“我约莫,一千年罢。”
此生能遇到如此一群嘴上不积德的怪人,实乃人生不幸中之大不幸。
沈微眼皮一跳,定下神充耳不闻,又问封瑜:“我几时去见她?”
只见狐狸懒洋洋转了个身,化了狐身慵懒半趴在地上,双眼低垂,缓缓合上银白茸毛间的黑葡萄眼:“这倒不急,玉江虽只是小小县城,却难得景色如画,我懒得走路,你抱我去看看罢。”
合着临死之前还要当便宜脚夫,正待还口,却见地上那一滩碎末子触目惊心,张了张口也没说什么。
“要去哪儿?”
玉江县地方虽小,但的确如其县名一般,江如碧玉,凝至无波,远处画舫三两不徐不缓荡向湖心。衬着晴好天气,碧蓝天际,云丝轻盈飘忽,倏散倏敛,抬眼去看这水天一线的绝好风景,入眼是画,入心成诗。
狐狸翘着尾巴趴在湖边看游鱼沉浮水中,沈微趴在湖边亭中心睡得正酣。
沈微是多事之人,也是多梦之人。
胸腔降魂珠不知为何跳动起来,似鼓点有迹可循,将零星半点的画面送入沈微梦境。沈微此时正做着左拥右抱风流快活的美梦,奈何珠子不解风情,芙蓉暖帐外蜜烛幽香,沈微正待将床帐一抖,将美人送入怀中,便觉头一疼,被什么猛力用足劲道拽至另一处。
那怕是世上最不堪的地方了。
满地的灰尘不知多久没清理,在上头走几步路便呛得连话都说不出口,有几处泛着深色,瞧着只觉腥腻至极,光线太暗,不知是什么油渍或者血污。屋外天色灰沉,阴沉沉压得人喘不过起来。远处只见一灰袍男子手执竹藤迈进屋中,细看其长相也着实貌不惊人,是那种看过既忘的普通面孔。
男子在屋中扫过一圈,唇角勾起冷笑,径自上前几步从墙角柴堆中揪出一半大女子,男子力气大用力猛,扯着女子的耳根旋即一片通红。女子粗看大约正值双七,正是豆蔻的大好年华,她却蓬头垢面发丝散乱,面上灰白看不出长相,只有牙齿死死咬着唇瓣。
沈微蹙眉想上前喝止,却发觉自己动弹不得,又依稀发觉这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自己干预也没什么作用,于是抿唇再看下去。
女子瑟缩成一团不住发抖,唯有明亮的一双眸清澈堪比玉江湖一汪碧水,凝至无波,反而有千百般的压抑与秘密在其中深藏。
“石中兰究竟在哪?你说是不说!”
女子扯唇露出一丝嘲讽之色:“我不说又如何?”
“温青,你当你自己还是温家小姐?如今你连画舫里卖唱的小娘子也比不得,竟还甩脸色给老子瞧?!当真是活腻了不怕死么?”
“陈秉义啊陈秉义,你与那毒妇总算如愿以偿蛇虫凑了一窝,不好好过日子,折磨我又有什么用。我已经说我不知那石中兰在哪里,如何能告诉你它所在之处?”
陈秉义捋起衣袖,将左手高高一抬狠狠扇了温青一掌:“阿宛怎会是毒妇,你这蹄子昏了脑闪了舌头,我看好言好语就是劝不住也撬不开你这张硬嘴!”
话方落地,几个响亮的耳光声不停歇传来,温青双颊已肿开一片,紫中带红煞是可怖,唇也因几日不进水米裂开数道,猩红血丝漫到齿间,红白相衬再刺眼不过。温青似是没有察觉到痛意,半仰了头跪坐在地低低嗤笑,似要将自己笑个气绝才肯罢休。
“你连同邓如宛那毒妇害死我爹,不就是为了那石中兰么?我如今宁可自己死,也不会教你知道石中兰在哪儿,我要你遗憾一辈子。”
“……你!”
“所谓石中兰,乃祥瑞之物,得之可保家宅安宁财源广进,家中人员年轻不老。可惜啊,这等好物,你陈秉义一辈子,连见一眼都不可能。”
“我掐死你——”
后来声音渐渐转淡,画面也朦胧如水雾,似乎有什么兜头倾洒而下。沈微探手接下一片,细看坠落掌心慵倦躺着的,却是灰烬。抬眼看,只见漫天洒落灰烬,天上地下,尽是一片毫无生机的灰。
是有过一场大火吧,烧死的是谁,那石中兰又是什么?
沈微头脑正混沌一片,忽觉手背一痒,睁开眼恰好见封瑜收回尾巴。转过头看着天边残存的一抹余红,淡淡道:“走罢,准备今晚与朋友会面。”
作者有话要说: 错字抽空改,再次不要大意留评吧!
☆、玉炉沉香(四)
夜凉如水,秋夜寒气逼得人不由拢紧衣袖,匆匆行路。
有些残旧的茶棚下坐着一人一骷髅,那人手执酒壶向小巧酒杯倾了半杯酒,在手中一晃假模假式地低头嗅了嗅酒香,半晌递给身旁的骷髅。骷髅身着一身残旧的破布衣裳,说是衣裳,其实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只是焦黄的几缕破布片挂在骨架上,僵硬地抬起手接过酒杯颌首致谢,只听那女人笑道:
“鬼兵大哥,这人间难得的琼浆玉酿,地府里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