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中兰眼中存疑,抬手将那红篮子握住,半晌才道:“我凭什么信你?”
封瑜看向沈微,沈微翘首问苍天,仰面欲哭又无泪。磨蹭许久才上前几步砸了酒杯,小心翼翼拈起碎瓷瓣蹲在原地,在掌心划了一道口子,只见比月华犹还温润几分的杏光浮起,方才血淋淋的口子一瞬愈合。
石中兰怔在原地惊异良久。倒也不怪,纵使是妖损了皮肉尚需休养,哪里见过谁伤口愈合的如此迅速,当下有些信了。沈微是个八卦的主儿,比起封瑜惦记珠子,她更惦记石头和人是怎么纠缠到一起的:“温青和你,是怎么个说法?”
想不到石中兰和温青的故事倒是出乎意料的简单。
最初是石中兰因天地灵气在石中孕有灵识,被温青的父亲偶然得到,自此温府顺风顺水过了十几载。
温青生于温父得到石中兰的第二年,这十几年里温青一直对石中兰抱有莫大的兴趣。一岁时第一次看见了亮闪闪的石中兰,欢喜的捧在手里摸来摸去,一双小眼睛亮得能滴出水来。
等到温青有了牙齿,又将石中兰捧在手里死命的咬,其间折戟于石中兰的乳牙有五六颗。待到七八岁稍有头脑又调皮好动的年岁,温父恐温青再对石中兰做出不利之举,将石中兰收入匣中妥善保存。
那一年,温青郁郁寡欢。
温父迫于压力又将石中兰拱手交出,温青欢欢喜喜的将石中兰分别放入火中烤炙,放入母亲腌梅子的缸里,放入煮茶的水中烹煮,放在晒衣裳的青石板上狠砸。
石中兰坚不可摧,让小小的温青深感挫败。但小孩对于自己的玩具从来多是爱惜,在企图破坏石中兰的岁月里,温青和石中兰终于建立起某种友好关系,温青养出了每日睡觉必将石中兰放在床头,每日沐浴必将石中兰放入澡盆以及每日用膳必将石中兰放入醋碟的良好习惯。
有时候纵使是石头,总是贴身放着,也有捂暖的那一天。
一切都止于温青十五那一年,温母病逝的那个寒秋。温父隔年重纳妻室,不料却是引狼入室。邓如宛与陈秉义私通已久,得知温府有至宝石中兰,遂起贪念,设计使温父失足跌入水中亡故。
明面上温青还是温府小姐,实则邓如宛坐拥温府家财,待温青尚不如待下人温厚,每日除却打骂便是无休止的逼问石中兰所藏之处。温青受不住煎熬,将石中兰生生吞入腹中,几日后病逝。两人恐官府追究,将温青尸首丢入她从前的闺房,一把火烧了干净,道是温青死于意外,加之多处银钱打点,终不了了之。邓如宛自此后惶惶不安,半年后死于郁积于胸。
阴差阳错,温青魂魄寄于石中兰,反而将原本素心兰的神识挤出石身。石中兰化为人形,郁愤难平,法术却是平庸,尚不足以伤人。偶然在林郊荒地捡到了青玉珠,察觉出其迷魂致幻之效,这才有了几桩命案。
沈微听着不由道:“你说你不杀无辜,那三个人又为何而死,想来也绝非要做骨雕料子这么简单罢?”
石中兰低头看着自己一双素洁干净的手,仿佛上面有淋漓鲜血,苦笑道:“第一个人死的算是巧合,却不算无辜。我无意撞到此人持刀在夜路欲行歹事,更嗅见起周身戾气冤魂盘踞,知此人所杀之无辜之人定不在少数,以青玉珠拟出幻境,趁其恐惧将其除之。”
顿了顿,眯起眼笑说:“骨雕只是我的小小爱好,我见人都死了,尸首摊着怪可惜,索性削了他腿下来,雕了个扣子,顺手按着他的模样雕了个小人,可惜小人雕的手脚不对称,便随手扔了。我都是趁夜杀人,想着吓吓城中百姓,让他们夜里少走动,才拟了这人断脚悬空呜呜哭诉的幻象。”
“第二个便是那奸夫陈秉义,不巧被人撞到,那醉汉见了吓得脸色煞白,对着我扔来酒壶拓路而逃,我瞧着有趣得很。”
“至于第三个……毁人尸首,贪财不知敬畏,更是该死!”
原来那刘二早年听说富家小姐多是自缢或是吞金而亡,起了发死人财的贪念,几乎如此的尸体都要一一剖开验过是否有金银财物。遇到温青见温家人对其尸体漠不关心,趁着无人剖开温青喉管至食管一带,却发现了石中兰。
也亏他如此,石中兰才得以遇到青玉珠。
石中兰说完,目光平静下来,望着封瑜问:“如何救活阿青?”
封瑜沉吟片刻,只问:“可还有温青遗体?”
“我烧成骨灰放入了坛中,算是遗体罢?”
……
封瑜一回生二回熟,起死回生这样的事,仿佛是把菜和盐放一起炒一炒再捞出来般简单。墨碧二珠两色合混,出人意料的绮丽,温青也是出人意料的清丽姿容,似白玉兰般温婉别致。
温青生得眉目婉然,难得一幅和善之色,那清如玉江湖的眸子更夺人心魄。沈微捉着她的手良久不肯放,无奈石中兰许是醋里泡得久了,一股子酸气,沈微纵使大尾巴色狼也不敢造次。身旁封瑜冷脸僵着,又不敢去摸,只得缩在角落闭着眼摸摸自己的手。
摸到一半发觉有温凉如玉细滑如绸的一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