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含元殿后面长长的回廊,快到走到尽头的时候,轻尘突然站住了脚,迎面而来一个青色官袍的熟悉身影。
“见过荣侯爷。”那人正是如意馆的画师葛仙,一身青色官袍宛如翠绿青竹,傲然挺拔。
轻尘唇角微启,一脸和悦,回礼道:“多日未见,葛大人仍旧丰神如玉,愈见风骨。”
“侯爷这是要回去了?”葛仙手里握着一卷画轴,面如白玉的脸略一低,询问道。
轻尘点头,迎上他的目光,能清晰的看见他星眸盈亮好像一汪清澈见底的山泉,溢出满满喜悦。似乎他觉察到轻尘盯着他的眼眸,转瞬目光又黯淡了下去,柔声道:“下官要回如意馆,不如一起。”
轻尘在他左手边,葛仙恭敬的遵守着官场礼仪,落在他后面一小步的距离。一时两人静谧无声的穿过了长长的回廊,出了宣政宫,在往前左拐就是葛仙所在的如意馆了。下了最后一层台阶,轻尘正欲开口与他道别,葛仙确先一步开口道:“侯爷留步,这幅画烦请侯爷转交夫人,就说是元妃娘娘亲赐。”
“元妃娘娘?!”轻尘一下子没有明白过来,一脸诧异。
葛仙将画轴递到她面前,点头道:“正是夫人的长姐。”
轻尘这才想起,文家的长女文元薇嫁入宫中多年,前些年诞下十二皇子,已晋封为元贵妃。
“既然是贵妃所赐,不如葛大人随在下一起回府,当面交于夫人岂不更好!”轻尘接过画轴,善意的提醒道。
“将近年关,需要绘制一批新的年画,陛下每年都会当做节礼分赐给各宗室皇亲,请恕下官无瑕前往,夫人聪慧过人看到画自然会明白。”葛仙拱手,一脸歉意。
轻尘见他回绝的十分干脆,便不在说话,只朝他点了点头,转身离去了。身后的葛仙望着她走远的背影,悠悠的叹了口气道:“希望薇儿觅得良人,白首终老。”他负手静立,冬日的寒风轻轻卷起官袍下摆,来回摆动,最后又落了下去,温和的目光变得锐利深邃起来,在这青砖黛瓦的深宫高墙内院,一抹消瘦的青色被西下的余晖拉长了身影,愈发清冷孤寂。
葛仙突然想起那年文家的两个女儿居住在外祖母家,也就是他的祖母。祖父是远近闻名的大夫,只是葛家的孩子没人肯学医,后来祖父去世,祖母留的一屋子的医书当作纪念。文家的小女儿倒是酷爱医书,一整年都埋首在那些医经药文里面。
那年他十六岁,文采薇七岁有奶娘嬷嬷领着,还有文元薇一起来到自己家里,那个时候父亲外放在崖州做官,母亲因家中琐事繁多祖母年迈就独独带着他留了下来。
时至今日他仍清晰的记得第一次见到文元薇的时候,便觉得自己平日里研习画里的仙女也不过如此了。十三岁的文元薇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集天地灵气,红润的面庞,宛如皓月的肌肤,一双好像看着就会自己说话的眼睛,一张温润的双唇抹着丰腴艳泽的胭脂,就好像一株含苞待放的牡丹,直待时节一到,绽放花蕊,惊艳世人。
文元薇则在这一瞬间看到了可以让自己绽放的男人,寻常人家十三岁的女孩已经开始询媒问亲了,虽然母亲没有问过自己,但文元薇早也已经在闲时自己翻阅的书卷札记里知道了才子佳人的故事。平日所能见的男子除了自己的两个弟弟,文质彬彬的文泰来,顽劣调皮的文东来之外,在就是府里的一些下人男仆了。见到眼前的葛仙,顿时觉得书里写的原来真的存在,清新俊逸的葛仙无论人品才华皆属上品,只是不喜读书,一心醉于丹青,那双骨节分明的青葱白指握着纤细的长毫,落在雪白的纸上,每一笔落下并不只是画,而是让人痴迷的风骨。
年轻男女情窦初开由这一面而开始,那一年,他们携手春看繁华似锦,夏嬉莲叶何田田,秋赏红霜二月花,冬踏皑皑白雪,只是那年冬天第一场雪还没有完全消融,文家派人来接的马车已经停在葛府门口。
过了年没多久,祖母也去世了,葛仙跟着丁忧的父亲带着祖母的灵柩回了南边的老家,三年后父亲复出回京,任了洛城知州一职。在见到文元薇已经是丰和十年的秋天了,那天是文萧让的五十寿诞,葛仙随着父母前去贺寿,在文夫人的内堂里见到了那个自己几欲思念成疾的女子。这个时候的元薇已经十六岁了,花蕊绽开,花骨朵已经开成了娇艳欲滴的牡丹,午后的阳光特别刺目,炙热的就好像盛夏骄阳,热情似火。远远的隔着几重游廊,阳光洒在文元薇的身上发出耀眼的光芒,葛仙伸手遮挡眼帘,穿过指缝的光芒刺的几乎睁不开眼。
她笑着称他为表哥,一切看起来就像三年前一样,只是临别时她告诉葛仙,下个月她就要嫁进宫里去了。回去的路上母亲跟他说今日在席间结识了大理寺柳少丞的夫人,柳夫人表示家中尚有一幼女愿与葛家结为秦晋之好。
他坐在马车里丝毫没有听见母亲跟他说了什么,只是觉得自己心里的那支牡丹在也不会盛开了,从此世上所有的人所有的事对他来说已无任何分别。
画卷铺开摊在桌上,画里是一位梳着少女发髻的女子,看上去十三四岁的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