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她竟对阿娘起了这样不容于世的心思。
玉锁的绶带轻轻地摩挲着玉颈的雪白肌肤,身后系玉锁之人是一贯的温柔,连她疏冷清淡的香气亦是熟悉得很,萦绕在唐潆鼻间。很快,她的唇角便扬起轻快的笑容,心中不再沉甸甸的,声音却犹自带了些鼻音:“阿娘,您若不来,我却要忘了今日是我的生辰呢。”
适才被太后搁在榻上的酒坛,便是约莫一年前唐潆从楚王手里抢来的桃叶渡,她献与太后,太后又令将它贮藏,她及笄日再饮酒尽欢。
女子及笄,该是大典,需设宴行礼,方能周全。近年晋朝风气却有变,及笄礼和加冠礼便不再如以往隆重,加之唐潆坠马负伤,伤势未愈,为免她飨宴劳累,太后遂连家中的赐宴都省却了,王公宗亲与文武大臣另照规程颁赐礼物。
前朝后廷虽皆不设宴,诸人的寿礼却是一件件地呈上来,今晨,池再还与唐潆看了一份礼单,每份寿礼均是价值连城。于此事,她才不故作清高,统统收入囊中,来日国家有难社稷临危纵是国库空虚,她将自己私库中的物事鬻卖出去,总能派上用场。
礼单看是看过了,她并未放在心上,苦苦想着旁事,是以当真忘了今日竟是万寿节。
片刻间,玉锁便系好了。
唐潆是九五之尊,侍奉御前的又不乏阿谀奉承之徒,记得她生辰的总不会只自己一人。太后听她的语气竟是按捺不住的欢喜,心底有片柔软之处便被戳中,太后信手抚触玉锁的绶带,轻笑她道:“自己的生辰都忘,却是还能记住什么?”
太后略有些温凉的指腹相隔绶带浅浅触及唐潆的肌肤,令她禁不住浑身微颤,稍定了定神,方恳切道:“我能记住您,如儿时那般——我曾说过,我的心里很小很小,小得只能住下您。虽很小,因只有您,却不挤,舒服又温暖,更可携您踏遍千山万水,尝遍酸甜苦辣。”
事到如今,即便如此肆意大胆,却仿佛带着份不得已而为之、破釜沉舟的勇气,她说得不紧不慢,再无半分忐忑不安。唐潆松开绞着衣角的手指,坦然地将双手置于膝上,她的目光清湛而坚定,眼底又隐含些许强硬的坚持与对自己的鼓舞。
无声无息,四下寂静得可闻风声。
良久,太后将她滑落到肩下的中衣与外衫重新理好,又让她披上大氅,自己却是提起酒坛,回身道:“适才已吩咐布宴,先入殿罢。”
说罢,她款步走在前方,唐潆望着她的背影痴怔了片刻,才后知后觉地悟出——阿娘虽未回应,但她显然没有厌憎她,甚至并不排斥与她肌肤相亲。这便足矣,此事总不能一蹴而就,尤其阿娘与她不同,是彻头彻尾的古人,又受诗书礼教熏陶,徐徐图之方是长远之计。
正殿中果真摆上了食案,待二人入座,便有司膳的宫人接踵传菜,来来往往间,珍馐美味、浆汁茶水与酥山奶酪纷纷被呈上食案。
桃叶渡在酒窖内经过贮藏,酒香愈加浓郁,掀开封泥,扑面而来的酒香中,只见酒液清澈,间无杂质。倒了满满一酒盅,置于温酒器上烧热,又酾酒两杯,唐潆将其中的半杯酒献与太后,笑道:“虽说冬日温酒暖胃,您素不擅饮,便少喝些罢。”
能在生辰这日看见太后,她就心满意足,况且心里又渐渐有了希望与底气,她此刻堪称春风满面,先前的悻然颓丧顷刻间竟烟消云散。
太后伸手,将两只酒杯互换了换,淡笑道:“酒量再如何差,一杯酒总能饮尽。却是你,伤势未愈,只许半杯。”
阿娘是关心我呢。唐潆的眼睛笑弯作月牙,笑吟吟道:“好,我听您的话。”
如今的情形是,太后知她心意,而她却不知太后的心意,问是断然问不出的,唯有从言行举止推测一二。太后显然未曾厌憎她,她却不敢凭此“得寸进尺”,于是固守礼节,待太后毕恭毕敬比以往更甚,当真是连根手指头都不再去触碰。
哪怕如此拘谨,席间她仍是由衷展颜,快意使然。
太后看在眼里,纵然欲斥责她刻意坠马的行径端的是胡闹,哪是听话?心却已软作一涓细流,再开口时遂温声细语:“近日在宫中养伤,多半闷坏了罢?春宴时,大可出去踏青散心,赏赏花。”春暖花开,冰融雪逝,届时,名仕俊彦贵女丽人纷纷乘车跨马,出外飨探春之宴,朝廷亦会允假休沐。
唐潆点头,又问道:“您同去么?”
这一年来,太后增了个习惯,夜里多半会诵经念佛,意图清静幽密,入夜后都不许她再去叨扰,若出去赴宴,总不如家中自在。果不其然,太后摇头:“吵闹得很,我便不去了,你且随你堂表兄弟姐妹尽兴即可。”
“您若不去,我还有甚好去的?”唐潆撇嘴,不乐意道,“堂表兄弟堂表姐妹,我与他们本就不熟。春宴,他们自去便是,我留下来陪您。”
她对自己从小就是这副乖缠黏腻的模样,而今看来却令人无奈又忧虑。太后饮尽杯酒,望着她道:“往年的春宴你从未缺席,今年倘若不去,该使诸皇亲生疑了。”
对皇亲,不同于对朝臣,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