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有人开了口:“不如点火吧?打不死的妖怪,火总能烧死吧?”
千里的芦苇荡,需要烧多久?
终于有村民匆匆的跑回了家,取了火折子来,将那燃烧着的一点火星投入了微风凄凄下青翠的芦苇荡里。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众人退在一边,只防着那妖怪有了力气逃出来。那妇人愤愤不平的谩骂着,手却伸进袖子里,掏出那块三色龙鳞石,对着日光看起来。
火势蔓延,很快就烧到了那妖怪的旁边。
火焰扭曲了众人的视线。无尽的烈焰和煎熬里,白露凄厉的尖叫着,她朝那边日光下迷离的光线伸了手,喉咙里只嘶吼着自己都听不清的□□:“给我........师傅的........给我.........”
可大火阻断了她的视线,那妇人贪婪的看着那块三色龙鳞石,小心翼翼的将它揣进了怀里。
火焰灼烧着一切。
喉头哽咽,可是想哭也哭不出来,就在心里发酵成一团,堵在喉头,不上不下。胸腔闷的难受,她的手已经断了,残存的手想要去揉一揉,巴不得将心肺都揉平的揉一揉——可是她已经没有心了。
是啊,她把这颗心给了龙皎月,无论是从一开始所说的,我的心里只有你,还是到后来,真真切切的将心脏挖出来,换在龙皎月那早已惨败不堪的躯体里,她的心都是给了师傅的。
痛苦,日日夜夜,时时刻刻都在煎熬她的痛苦,跗骨之蛆,如影相随,尖刀刮骨,噬心摧骨。
大火扭曲了一切,她的身上开始发出皮肉烧焦的黑色烧痕。可是她已经连眨一眨眼睛都再没有力气了。
由死而来,死而复生,非人非魔的自己,存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
有谁需要我吗?有谁在意我吗?
已经够了,已经够了,真的已经,很累了啊..........
那大火焚烧尽一切血肉,焚烧着那森森的白骨。周围的村民们被大火隔绝了目光,只站在旁边议论纷纷。
阿丑被他阿娘抱在怀里,只露出一双天真残忍以为自己是孩子,所以即便说出这样的话也该得到原谅的眼睛。
这世上谁又该得到原谅?
没有犯下罪孽的人被万民唾弃,穷凶恶极的悍匪仍在逍遥法外,这个世界便是如此残忍,如此不公。
所有人都不需要你了。
师傅她已经忘了你,帝后已不再有这个公主,你曾经的臣民将你视为妖魔邪祟,不分青红皂白要将你焚烧殆尽。
三色龙鳞石已经不在了。
师傅的信物已经不在了,她已经不爱你了,她有她的自由,她有她的天涯,死而复生想要与她长相厮守的你,已经不再被任何人需要了。
所以,永远的沉睡过去吧。
那大火燃烧着,扭曲着世间的一切黑白是非。
银色面具的光在白昼划过,焚烧一切的火焰顷刻灰飞烟灭。
森森的白骨站在那漫天的血雨里,周围的尖叫声此起彼伏。鲜血与屠杀成了这个小村村民眼里见到的最后的风景。
阿丑吓得浑身发抖,站在那里,有一声像是脖子被折断的清脆声音从他母亲的身体里发出来,鲜血溅了他一脸。
在无尽的煎熬里,原重阳站在白露的灵台幻境里,站在那一片烈焰煎熬中,只静静的看着她。
“要怎样,才能结束这样的折磨呢?”
“公主........到如今,已经够了。”
“是吗?已经够了吗?”
她失落的站在那幻境里,只伸了手,想要触一触原重阳的银面具。
可是她忘了,如今这只是在她的幻境里,如今身处的地方,该是那焚烧天地的烈焰里,在青蒿与河水的蒸腾里,原重阳是真的,可她只是一抹灵体了。
她触不到他了。
白露叹了气,那声音轻轻的,稍微一触碰,就要消散在空气中。
“如果。”
她轻轻的叹了口气,微微笑了起来,只竭力的,尚且还带着那么一丝希望的说道:“如果哪一天师傅想起了我,你就告诉我,你带我走了,我和你在一起,过的很好。是我负心,让她失望了。”
她垂下头,像是再也没有一丝力气维持生命了一般,声音轻不可闻,到最后已经彻底溃散了。
“谢谢你,重阳.......哥.....哥......”
在那一片虚无里,连通魔域与人间的五大封印之地,上面覆盖着的封印轰然碎裂,群妖涌入,天下风云变色!
那白骨轰然倒塌。
雷霆,风云,乌云蔽日,怒海滔天。
在那云层漩涡着,集聚着的中心,钟武山偌大的山巅摇摇欲坠!
像是从一堆白骨上重生的诡异曼珠沙华,绽开了猩红的花瓣。有世上最美丽最妖冶的女子,从蜷缩成一团的姿势醒来,慵懒的伸展了腰肢,从白骨堆中,慢慢的站起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