瀑的秀发披散在身后,身上是轻柔粉白的薄烟罗衫,显出一种柔弱的美态来。赵琰走上前去,正欲开口唤一声“阿凝”,女子已经转过头来看他。
那张他无比熟悉的小脸,如今满是泪水。那双他亲过无数次的眼睛,仿佛两汪流不尽的泉水,还在疯狂地落泪。
她哭得安静,喉咙像是卡在了棉花里。那目光是他从未见过的悲伤,那是一种入骨的痛苦和悔恨。
男子愣了一下,这次终于看清楚了。
阿凝的桌前放着一只紫檀木雕刻蔓草花卉纹的箱子,里面有几本书。有一本正摊开在阿凝的眼前。放在那书的旁边的,还有一只烟灰色的棉帕,叠得很整齐,却十分老旧了。
“是你,对不对?”她盯着他问,声音已经哑得不像话。
赵琰不明所以,心口骤然涌现出不详的预感。
“当年是你,让大姐姐去的青玉殿,对不对?是你,害死她的,对不对?!”女子的声音猛的拔高,那是痛到极点的嘶鸣。
她看的那本书,是荣宓留下来的日志。而那只棉帕,是很多年前,赵琰送给荣宓的。
男子猛的醒悟过来,脸色也变得难看,声音冷而清,“阿凝,你不能仅凭此就定我的罪。”
女子却忽然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却流泪流得更凶,“你不承认?那这,又是什么?”
她把一直紧握的右手打开,里面是一张纸条。
亦是陈旧的纸张,上面铁画银钩的,是他的笔迹,写的是“红槿深处,日日盼卿至。”
扶桑又名佛槿,“红槿”意喻当年的扶桑花林,而红槿深处,便是青玉殿。字条的末尾有年月日,正是荣宓死的前两日。
赵琰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脸色已是灰白。
阿凝笑得更大声了,“无话可说了是吧?哈哈,要不是姐姐素有记日志的习惯,我还不知道,原来我最爱的夫君和我最敬的大姐姐还有一段过往。我姐姐对你情深意重,倾付了一颗真心,为了你四年不和姐夫圆房。可是你呢?你却利用她的感情,狠心杀了她,借以打击你的政敌,巩固自己的势力。”
“不……不是这样的,阿凝!”他有些语无伦次,想伸手碰她,她却疯了一般退后一步。
“别碰我!”她双眸通红,那目中的恨意仿佛一场滔天烈火,灼伤了自己,也灼伤了他,“难怪……墨哥哥要反你,因为你才是真正的凶手。是害死大姐姐一家人的凶手……连没出生的孩子都不放过!手段残忍,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这果然是你的风格……”
大约是吼累了,她的声音渐渐低起来,身子仿佛失了力气一般,渐渐滑下去。
他手足无措,想来扶她,她跟见了鬼似的,躲开他的碰触。
女子的手指用力抓住桌沿,勉强稳住了身形。她的视线早已被泪水所模糊,泣不成声,“那时候……那时候你还和我在一起……把我们姐妹俩耍玩在股掌间,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第148章 雪满路(三)
那一年的扶桑花林,粉瓣翠荫,花明叶媚。他曾在月下抚琴,一派闲适悠然。他不同与常人的从容不迫和临阵不惧,让她如今回忆起来仍然明晰无比。他抱着她在月下缠绵亲吻,在她的眼里那是他们的初吻,带着少女的旖旎情思,是她心中永恒的风景。
然而,上天跟她开了个玩笑,原来这一切的美好,都是他给她的假象。他在亲密地抱着她的同时,却在用最卑劣最残忍的手段,来对待她最敬爱的亲人。
他,到底把她当什么?
烟灰色的棉帕是他不离身的东西。过去他曾经用这个给她包扎伤口,在某种意义上,这是他独有的象征。可在姐姐珍藏的东西里,竟然会有同样的一块。大约也是个荡气回肠的故事吧,她已经不愿意去想这其中的细节,这于她,实在是天大的难堪。
同床共枕数载,这一刻,她仿佛才看清了这枕边人的真面目。他向来运筹帷幄,乾纲独断,处事凌厉果决。他的本事那么大,她便全心全意地信任他,到头来,她成了天下最可悲的小丑。他撕毁了她对他的信任,把她一颗真心踩踏、蹂躏得残破不堪,再没有一丝尊严。
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牙齿将嘴唇咬得一片雪白,甚至渗出了几丝血迹。她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眸中是满溢的恨和悔。
“手段这样的厉害,又能瞒天过海。我真是自愧弗如。不止我,世上只怕再找不到能与你的阴狠毒辣相匹敌的了。你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难怪能爬上这高高在上的帝位。呵呵。”恨到极处,她又轻笑起来。此时的她,不吝于用最难听的句子来讽刺他、指责他。胸膛中这颗心这么疼,这么疼,她只有不停地刺激他,才能让它顺利地跳动,不至于疼到窒息穿越仙剑之蜀山峨眉。
赵琰安静地立在她面前,初始的慌乱渐渐平息,灰败的脸上透着某种异样的平静。这一刻,他最想做的竟然不是找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而是抱着她好好抚慰。她目中的痛苦之甚,让他连呼吸都不敢。她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