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身,衡光斋可怜巴巴望了桌上没用完的下午茶一眼,往修远日常办公的殿室走去。敲了敲门,就听到修远在里面说,“进来。”
衡光斋知道女王的私人秘书之类的都不在,自己推门进去,果然看见修远一个人气鼓鼓的坐在龙椅上,赐坐后,却问:“关于十一月初一屠龙日的历史,你再仔细给我重复一遍。这是我即位后第一次祭典,不可以有任何差错。”
衡光斋的嘴巴张成欧字形:“不是说照顾王夫的民族感情,今年不搞了么?”
立刻她被女王狠狠扫过来的目光刺到,继而话语被女王擂着桌子截断:“谁说不搞?不仅要搞,还要大搞,要搞出咱们修国的精神来。想我修国沃野千里,久靖一方,却有宵小之辈质疑本王权威,对本王阳奉阴违,暗中与小撮破坏分子勾结不清,所以一定要借此之机,震慑这个流氓,弘扬我国国威!”
衡光斋连忙点头:“陛下英明。”
修远心安理得的受过,颔首:“屠龙一事,是先王所为吧。先王谦和,并不曾与我多谈此事。”
提起先王当年的光辉战绩,衡光斋的双目登时被回忆点得晶亮:“371年前,妖历3655年,西方世界的黑龙作祟,越西境直逼妖都。此龙据载翼长一里,重百吨余,飞则蔽日,栖则地震,且全身黢黑,吞吐火焰,厚覆鳞甲,金石不入,妖术不伤。妖皇退敌无法,向全妖界发檄征讨,先王集全国勇士,联南境诸国,迎黑龙大战于妖都外,平乱。后先王尽毁龙尸,锁龙心于王都近郊凤卧山中,由是每五年逢十一月初一屠龙之日,举国上下欢庆,以颂先王的英勇盖世。”一气讲完,衡光斋低睫微微一笑,酒窝中漫溢对先王的追忆与敬服。
原来如此啊。修远交叉双手,支住下巴,凝神听完,嘿嘿冷笑:“你说的很清楚。屠龙日的习俗,你也就这么去和王夫说吧,顺便和他讲授一下行礼的程序礼仪。”
衡光斋的笑容顿时僵死。
与此同时,王宫的另一角,胧云太后的宫室,却迎来了一位拜访者,当朝宰相久梧。细细品赏过太后让权后闲暇时撰写的修族记后,久梧赞不绝口,随即唏嘘不已:“以太后您的才华,何必那么急着放任年轻的女王与王夫执掌国政,冬游宴时骤然宣布,实在让老臣措手不及。”
“女王与王夫今日在图书馆吵了一架。”胧云太后站在窗前,将窗台上的盆栽红掌调整到一个合适的位置,目视着缓沉斜阳在叶片上映照出的浅紫,答非所问。
久梧愕然未应,太后又接着说:“据闻王夫那时是要去王家档案馆。”
雍容清缓的话语却让久梧猛地一寒:“难道王夫也怀疑……?”
“不仅王夫,据说北方国境处最近也不太平。”
“这帮混蛋。”宰相大人毫不留情的骂道。新王自从登基后,因为根基薄弱,一边促进修楦两国的边境贸易,修好楦国,一边拉拢原来朝中因废后问题被贬迁的亲楦派,直接导致这些人蠢蠢欲动,企图重新将姬君封后,而秘密在太后的辖境内频频生事,最近又爆出大批国家珍稀兽类经北方国境流失国外的丑闻。作为没有任何后援的人族太后,才会暂时避退,放权给王夫。
“久爱卿,当时女王挑中这个王夫,为什么我们会同意?”
“当然是因为尉迟族‘好欺负’,”久梧嘟囔,“如果当时是楦国昙国与我国联姻,日后要让女王离婚,另嫁我们为她挑好的夫婿就困难了。”
“可是事实证明,这个王夫并不‘好欺负’。”包裹在黄昏暖阳中投掷过来的却是冷冰冰的话语, “哪怕将冬游目的地策划为岚山温泉,王夫也没有暴露身份。久爱卿,你确定她是女人么?”
“我自然已经去尉迟族摸过她的根底了。”久梧扯扯胡子,“温泉据说王夫只下过一次水,被她蒙混过关也是可能的。”
“那女王呢?”
久梧不以为然:“女王隐忍不宣的原因可能也是一样,离婚后她就不得不嫁给国内权贵,最初她不就是为了逃避这点,才扬言要在国外挑婿的么。”
太后迟疑不言,只是微抬眼皮,看着久梧。两相凝视,宰相大人不幸立刻意会:以女王的智商和忍耐力,她似乎可能好像还做不到这点。
据此推论,也就是说——结婚半年,女王还不知道自己嫁了个女人。
久梧一边擦汗,一边安慰自己:女王还是单纯一点好。这么想着,终于情绪稳定: “没有关系,等借王夫之手平定北边,无论她再有能力,就凭尉迟族让女人冒名顶替这点,我们随时可以将她扫地出门。”
“是么?”两字却明显带着讥诮。
“当然,”久梧不快蹙眉,“一旦与女王婚姻无效,这个女人在我们修国就什么也不是,权力,地位,她统统都得吐出来。”
“久爱卿,我们的确都太低估这个王夫了。”凝在太后嘴角的笑意同抚摸红掌花的银色指甲一般,泛出冰冷色芒,“昨日女王曾宣刑部相入宫,与他私下讨论了同性婚姻在我国合法的可能性。”
第 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