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再是随着海水的流动渐渐远去,而是稳稳的向下坠落。想起下水前薇薇为她们穿戴好的负重物,文晓放弃似的笑了出来。
她想自己大概是在这么几天的噩梦中习惯了这种感觉,所以到了现在这种真正沉入海中的时候,自己甚至都有些习惯了这种可怕的窒息感。
也许这样就好了吧?
文晓微微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却是林暮急急忙忙游远了的背影。下意识的松开捂着的口鼻,文晓向渐渐远离的背影伸出手,就在她以为什么都不会触到的时候,薇薇突然从身后捉住了文晓的手臂飞快的打开了潜水服外层的气囊,带着文晓浮向水面。
薇薇当了几乎快五年多的潜水教练,在水下遇到过各种各样的问题和麻烦。但她却是第一次见到文晓这种眼看着陷入了危险却连一丝挣扎都没有。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把文晓马上送回岸上,如果薇薇刚刚没有看错的话那飞快游走的黑影搞不好是一条环纹海蛇,如果被咬到的话那可就真是大麻烦了。
而这时候才缓过神来的林暮也似乎是注意到了薇薇和文晓那边的异样,她突然回想起刚刚游开是脚边似乎踢挂到什么东西的触感,再看到没有带着潜水镜的文晓和那因为气压而海水中扭动的氧气管,林暮的心瞬间凉了下来。
文晓并没有失去意识,她只是觉得有点困想要稍稍放松休息一会,直到薇薇带着她回到岸上,
文晓半睁着眼睛看着满脸凝重的薇薇将自己带到岸边后飞快的卸下了自己的氧气瓶,然后除去那些重的要死的负重,一把将潜水衣的拉链拉开。
湿漉漉的身体在潜水衣中黑色比基尼的衬托下看上去苍白的不可思议,薇薇在触碰到的时候都觉得冰冷的简直不像是人类的体温。
就在薇薇打算解开文晓胸前的束缚开始施行急救的时候,她伸向文晓胸口的手被一条苍白的手臂轻轻的挡开到了一旁。
“你……”
“别担心。”文晓一手撑着身下有些硌手的沙石半坐起身对薇薇轻声说着,湿漉漉的头发从脸边垂下,隐去了文晓本就不怎么明显的几分情绪,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死寂的沉静之感。
看着这样的文晓,薇薇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面对这个看上去比自己小不少的女孩,薇薇不知为何心底有种隐隐的恐惧……
“发生了什么!?”林暮此时从海中走了出来,一步一步因为身上的负重吃力而迟缓,“文晓你怎么了?”
文晓缓缓抬起头,苍白的脸色隐隐透出一丝因为寒冷才会带上的青黑。她看着皱着眉头难掩慌乱的林暮,突然觉得胸口一直狠狠压着的东西突然消失。
身体上突如其来的轻松感和胸口沉闷感的消失让文晓下意识的开始大口的喘起气来,然而这种喘息却又奇怪不受文晓意识的控制,几次急促又深重的喘息声听上去就像是哮喘发作时胸腔和声带的嘶鸣。
下一刻,文晓连忙转过身屈身与沙滩,一手紧紧的扣着喉咙不由自主的开始干呕起来。像是之前吃下的所有东西都没有消化一样,文晓将自己只吃了几口不到的早餐三两下就吐了个一干二净,吐到最后文晓只能呕出几丝泛黄的胃液,这才终于有了缓和下来的迹象。
急促而喘息声就这样干巴巴的环绕在三个人之间,薇薇和林暮看着这样的文晓只有呆愣的份。
薇薇是因为方才被文晓拒绝过一次,并且下意识的忌惮着文晓身上那种她说不清道不明气息。
而林暮是因为第一次看到文晓反应如此狼狈的场景,并且一想到文晓此时的状态有可能是因为自己刚才无意中那一脚导致的,便更是有了种害怕和自责的无措,她不知道面对这样的文晓自己还可以做些什么。
不知为何林暮觉得自己是害怕的,害怕这样的文晓——苍白、虚弱、冰冷、疏离、陌生……还有拒绝。这样的文晓让林暮无所适从,更无法接受,尽管这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
她想找到合适的理由让自己有足够的借口可以从这种负罪感的恐惧中抬起头面对,从一开始的试图获得文晓的原谅,到后来悉心照顾的弥补……林暮做这些除了是为了向文晓表示自己的心情和歉意,更多的则是向自己证明——自己该做的都做了,自己道歉了,自己认错了,那么……自己应该得到原谅了吧?
可是看看现在的文晓,林暮不禁想问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自己那些所谓的借口和理由到底是什么?面对自己这个几次几乎要害死她的人,文晓真的会原谅吗?
然而自己除了道歉之外,还能做什么?还能做到什么?
林暮僵着身子跪坐在文晓的身侧,一手带着不住的颤抖拍着文晓冰凉的脊背,一边下意识的轻声说着‘对不起’。一遍一遍不知道是在为自己的行为而道歉,还是在麻醉自己负罪的恐惧感。
文晓感觉到林暮碰到自己的时候整个身子一颤,缓缓直起上半身,文晓看着不住的对自己道歉的林暮,没有选择避开她的手。而是呆愣愣的看着林暮,用带着一丝喑哑的嗓音轻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