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交界处,倒是有不少做买卖的宋人,可鲜少有生活在额勒苏芒哈地的。
他端端正正跪下来给我行了个宋礼,慌乱解释道:“小人在额勒苏芒哈地的沙洲住了十年。”
我甚是趣味的望着他,又瞥了眼烂醉的阿椮:“夜已深了,你先回去,明日来向我请安。”
李暮唯唯诺诺的擦汗点头,又手足无措的退下,靛儿在旁边笑:“公主,他居然是宋人,他居然还脸红了。”
我朝民风和畅,北宛更是开化,鲜少能见到和女子对话还能脸红的男子。
我叹了口气,吩咐靛儿:“去打水,拿一身王爷的衣裳来。”
温热的巾子抹在阿椮脸上,他呼出一口浓郁的酒气,我含笑着拍拍他的脸:“阿椮,醒醒。”
他一翻身,迷糊嘟囔道:“再来再来...我先干为敬..”
他手舞足蹈,我让靛儿摁住他的肩膀,仔细擦拭着他的额面。
醉汉仍是沉浸在醉乡:“好酒..烧刀子..还是勒苏芒哈地的好。”
靛儿道:“王爷醉成这样,可怎么好。”
我摇摇头,叹道:“就让他在这榻上将就一夜,你去拿一席被子来给他盖上。”
我擦拭完他的手,把湿帕扔回银盆中,要去吹灭堂亮的烛火。
阿椮皱着眉,紧紧的攥住我的裙角,在榻上呼呼大睡。
我扯着自己的裙角,却纹风不动,他攥的紧,如何掰都掰不开。
无奈的望着他。
“阿椮的酒量,在汴梁可是千杯不醉,今晚却醉的这样厉害,是汴梁的酒太淡?还是北宛的酒太烈?”我牵着自己的裙:“阿椮,你想要什么,大可直接说,不必如此。”
他睁开亮晶晶的眼,松开手里的裙,灯光下灼灼的盯着我。
我叹了口气。
他摸摸鼻梁,语气已是清醒万分:“还是瞒不过你。”
“你喝酒,何曾肯让自己醉过,年节里朝里一帮大臣和你在廊下喝酒,你总是最后一个倒下的,还能趁着大家都醉着,来我宫里晃一圈。”
我道:“既然是醒着的,那就起身把脏衣裳换一换,回自己屋子睡去吧。”
他扯住转身的我,倚在榻上盯着我,晃着我的袖子轻描淡写:“无忧,给我生个孩子吧。”
我僵住身体,触目是短檠跳跃的灯火,屋里静的可怕,靛儿抱着被子在帘外屏住呼吸,阿椮懒懒的伸了个腰,从后搂抱住我,满是酒气的脑袋搁在我肩膀上,极其平静的道:“生个孩子吧,我和无忧的孩子。”
纵然我喜欢我家的梅花包子,喜欢左左右右,我也从未想过,要自己生一个孩子。
因为我和他,是生不了孩子的。
我极其艰难,不知所云:“阿椮..我...我从来没...想过。”
“那就想想看——小小的一个粉团子,长的极像你,眼睛弯弯,又爱笑,好像落满星辰的牙子海,人人都看的要醉了,是个娇娇的女孩儿,会走路会撒娇,会哭也会笑,叫你娘亲,叫我爹爹,我们一起养着,把她养大,嫁个好人家。”
“好不好?”
阿椮的爱
我看见阿椮俊朗的脸在灯下熠熠生辉,知道自己嘴巴一张一合,声音飘荡在暖馥的室内,却全然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如意在我懵懂的时候就教会了我情爱,我明明白白阿椮的意思,却又在否定自己的理解。
那时我心已死,落到这步田地全责于我,如若没有这段可笑私情,如若我听母命早日出嫁,如若我当时聪明些挡下蕊妃的复宠,那可能又会是另一种结局,父皇或许还在,太子之位已有所属,所有一切都是好的,所有人都在。
而现在,什么都没了,父皇没了,母妃败了,铭瑜什么都没了,只有我,被锁在宫里,不知命运如何起伏。
我那时已几近要疯的地步,阿椮的出现,实实在在救了我一命。与其听命嫁给一个大宋臣子任人鱼肉,不若远赴北宛,为我在乎的人谋算最后一点福祉。
当年年少,想要白头偕老恩爱不依的相伴,如今只觉,如果没有情爱,那还有利益在,也是好的。
我耳里嗡嗡作响,僵硬的站在灯下问:“王府需要一个孩子,还是你...想要一个孩子?”
阿椮熠熠生辉的眼望我:“都不是,是我想要一个,我和无忧的孩子。”
“我...”
他懒散笑意的脸收敛成郑重的模样:“我在额勒苏芒哈地呆了三个月,却发现自己染上了一个毛病----我想家了。”
“我是从来没有家的人啊...”他轻飘飘的道:“额勒苏芒哈地很冷很冷,在雪地的时候我突然会想起这间屋子的香气,想起这间屋子的摆设,想起厚重软绵的软榻,想起珠帘拂过时叮咚的声响。后来我才发现,我想的不是屋子,是住在屋子里的人。想她每天要穿什么样的锦绣衣裳,要做什么事情,要说什么话,我脑海里想着,梦里梦着,这屋子里住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