缎制成床单铺在身下,趴在上面睡,失眠终於得以稍稍缓解。
有时情难自禁,会将画象当成真人,加以密吻和抚摸,但动作进行到一半时陡然意识到自己沦落到现在的处境是何等悲哀,会忍不住泪流满面,想要放声痛哭,但因为寝殿之外立有侍卫,当然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哭出声的。
每晚的无声的哭泣只属於她一个人──她一个人做,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第二天早上,没有人能从她脸上看出任何痕迹,她重又恢复成自信而踌躇满志的天子。
与蒙古小王子一决胜负是她的夙愿,但智者不打无准备之仗。
正德命人在巴欧坊修建了校场,并从京师三大营抽出一千名勇士组成“威武团营”,又称御林亲兵,每日下朝後亲自操练。
一般的士兵领巾为红色,威武团营的士兵领巾则为明黄色,以示是天子亲兵身份不凡。
在连山武馆学武时的师弟钱宁,为太监钱能养子,钱能死後朝廷推恩得袭锦衣卫百户,刘谨素知连山武馆典故,为讨好正德,遂举荐钱宁协助正德练兵,正德对钱宁印象颇好,欣然启用。
虽然化名朱寿时与钱宁称兄道弟,但此时正德却对此颇为介意,在她心目中,大明没有人与她身份平等,臣下与自己称兄道弟是绝对不能允许的。
身为皇帝,有这样的想法实属正常,但正德接下来的做法却令身边人觉得匪夷所思──刚刚踏入十八岁风华正茂之年的正德决意收比自己年长两岁的钱宁为义子,不久後更赐之国姓。
钱宁自己也惊的晕头转向,之後则高兴的分不清东南西北,在人前摇头摆尾自称“皇庶子”。
如果丹没有抛弃自己,正德三年,自己与丹的孩子一定会诞生在这世上。
而事实是,丹抛弃了自己,远渡重洋,去了千万里之外。
正德在收钱宁为养子一月後才明白自己为何会做出这样的有背常理的行为,心情一度难以平静──为什麽完全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行为?自己将来会变成怎样的人?
为了平息心中的不安和烦躁,正德不得不求助於佛家,在巴欧坊修建了佛堂,打坐静听僧众集体颂经,期盼开明一字皈诚理,指引无生了性玄。
但因为血气方刚,无法屏弃俗间凡念,因此在佛堂中只能得一时平静──从根本上来说,她并不相信如来佛主真的存在,而且就算存在,她也不觉得自己地位在其之下,这样一来,自然也不觉得佛主有资格拯救自己──进一步追究,还是天生的顽劣性且狂妄自大的性格在作祟。
九天九地间,能拯救驯服她的只有一个人──丹。
而丹抛弃了她。
这种悲伤和绝望没有任何神灵可以操度。
她注定要痛苦下去。
第七十三章
因为经常失眠,早朝成为正德无法忍受的事情──早朝在日出时举行,而她往往这时刚刚有些睡意。而过於频繁的辍朝又会引来百官批评。
为了解决这一难题,正德别出心裁地开创了夜朝,而且一度通宵达旦。
反正睡不著,不如用来上朝。
皇帝如此勤於政事,百官虽然心中叫苦不迭嘴上却不敢说一个不字。
一晚两晚还行,但日日如此,百官逐渐难以支撑──他们多半过了不惑之年,精力怎能与十八岁的少年相提并论?而且第二天还要参加早朝──就算皇帝辍朝,他们也必须在天色未明之际到奉天殿对著空空如也的御座行礼如仪。
事情发展到最後百官不得不做出妥协,绝口不敢再提早朝的事,早朝渐成具文。
正德见百官已经领会了她的“良苦用心”,遂不再举行夜朝。
诸如此类君臣交手以百官告负而且负的无可奈何的事件在正德三年和正德四年时有发生,内阁大学士王鏊无法承受浓重的挫败感,遂向正德乞骸骨请求告老还乡,正德诏准王鏊致仕,擢升吏部尚书刘宇兼文渊阁大学士,预机务,填补王鏊留下的空缺。
坐上马车回乡的路上,思索著正德究竟是怎样一个人的王鏊耳边响起先师孔子的一句话“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王鏊并不觉得正德昏庸也不认为正德残暴,更没有把正德的人品归并於小人一列,但就是无法与正德共事──借用孔圣人的智慧──正德的无法理喻及不可琢磨使他看起来更像一个任性的公主而不是皇帝。
孔子说“女子难养”某种程度上是身为男子对女子束手无策的感叹。
王鏊就这样带著和孔子类似的感叹离开了仕途,归於乡野开始了隐士生活。
但他昔日的同僚刘健、谢迁等人虽然被罢官削籍依然不甘失败地发动门生与正德进行抗争,而正德同样不甘示弱,於正德四年十二月庚戌,夺刘健、谢迁等六百七十五人诰敕,诰敕乃官吏受封的文书,是出仕之人最後的荣耀。
至此,刘健、谢迁等人除一条老命外已一无所有,对正德的失望也已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但几个月後发生的一件事彻底打破了他们对正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