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初年的背影,第一次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何谓绝望,他终于意识这件事情的后果是自己难以承受的。
如柳初年方才所说,自从南乔出校,他就再难翻盘了。
这本该是一场稳赢的棋局,他可以带回元熙,晋国也会重新安定下来。可南乔这枚棋子的出现打乱了棋局,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他被这一枚棋子害得兵败如山再难起复。
雁瑜看了这一场好戏,意识到晋国皇室的秘辛绝对不输南梁。
她下令将这一众人带回府中,按照方才柳初年所叮嘱的事项严加看管凤钺。
摇光挽着温云岫的手,经过凤钺身旁时停下了脚步,冷漠地开口道:“我想起你了。”
凤钺惊疑不定地看着她,像是在思考眼前这人究竟是谁。
摇光的眼神仿佛淬了冰雪,她抬手弹指一挥,几枚细如牛毛的金针刺入了凤钺的四肢之中:“这是你欠息国的。”
说完,她便目不斜视地拉着温云岫向前走去。
温云岫有些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随即小跑了几步才赶上摇光的步伐,微微踮脚附耳到她耳边询问了几句。
雁瑜探查了一番凤钺的全身经脉,震惊地看了一眼摇光的背影。
方才她那看似随意的顺手一挥,仅仅用那几枚不起眼的细针,竟在弹指间废掉了凤钺的全身经脉。
这下连手筋脚筋都不用挑断了,凤钺现在与一个废人无异,唯一好一点不过是能说话罢了。
纵然凤钺再怎么心性坚忍,眨眼间沦落到这番境地,仍是有些难以接受。
他恨恨地看着那远去的白发女子,心中盈满恨意,甚至没有理智去分析一下摇光那句“这是你欠息国的”。
短暂的震惊过后,雁瑜挥了挥手,吩咐侍卫将人带走。
余光扫到在一旁颤颤发抖的元敏,她又想起了柳初年身上那纵横交错的鞭痕,笑道:“柳初年身上的鞭痕是你打的把,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她手指上还有被夹过的痕迹?”
元敏慌乱地后退了两步,强撑着答道:“你想做什么,我可是晋国的帝姬……”
雁瑜实在没法相信眼前这草包居然是元熙的妹妹,嗤笑道:“我连晋国的凤君都不准备承认了,你一个帝姬算什么?别怕,我就是想让人多多关照你一下。”
她的侍卫都是跟随在她身边多年的亲信,当即便领会了她话中的意思,粗暴地将元敏带走了。
雁瑜临走前看了眼凤钺,叹了口气。
凤钺曾经也是征战沙场赫赫威名的将军,如今沦落到这般下场,虽说是自作自受,但也实在是令人唏嘘。
柳初年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一上马车便只能倚在南乔的肩上,闭着眼歇息。
摇光扶着温云岫上了马车,自己随后也翻身坐了上去。
南乔心中虽有千言万语,但却不便在外人面前表露出来,于是只得将自己的重重心事压下,小心翼翼地询问摇光:“摇光姑娘,初年的伤势可有什么大碍?”
摇光拉过柳初年的手腕,将手指搭在她手腕上,郑重地诊了诊脉。
“她的身体应该是在先前亏了底子,但却没有好好调理,在加上近日的一番折腾加重了病情。这是急不来的,只能慢慢调养。”摇光的声音仍是冷冷的,但却多了一丝郑重,“现今当紧之事是她服的五石散,五石散会使人上瘾,再难摆脱。如今她刚服过五石散,回去之后需得赶紧发散出来。最重要的是,等到明日她的药瘾上来,是否还要继续服五石散?”
“不。”柳初年缓缓地睁开眼,斩钉截铁地回答了摇光的这个问题,“我一定要戒掉它。”
南乔将她揽入自己怀中,附和了她的回答:“我曾看到书上提起,五石散虽会让人飘飘欲仙,可若长久服用会对身体造成极大的损害,甚至还会影响到性命……”
摇光打断了她的话:“可你知道戒除五石散有多难吗?千百年来我就没见过谁能戒掉的,甚至还有人为了戒掉五石散送了命,最终都没能如愿。”
“摇光姑娘,你也不能笃定从没有人戒除过,只是你没见过罢了,不是吗?”柳初年的声音十分虚弱,但态度却十分坚定,“退一万步,若真的没有人能做到,那我就做那第一个。”
温云岫皱着眉看了摇光一眼,摇光被她这眼神一扫,只得让步道:“或许吧……你只吸食过一次,终归应该是比旁人容易戒除一些的,我也会尽力帮你抑制。但我需得将这告知与你,好让你有所准备。戒除五石散十分艰难,一旦药瘾上来,你甚至会忘记自己是谁、自己身在何处,神志不清状似癫狂。”
柳初年微微握紧了南乔的手,勉强笑道:“我知道。”
说完,她转头看向南乔:“送我去绿猗阁,齐竹会将一切都安排好的,你不用担忧。”
南乔虽想带她回宫,但也知道她不喜皇宫,何况此事的确不宜在宫中进行,否则风言风语难免会传到旁人耳中。而绿猗阁则不同,那里是齐竹一手掌管,无需担忧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