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南梁朝中竟然一无所知,若说这其中没人暗地里动手脚她断然是不信的。南乔也正是十分清楚这个道理,所以才会停留在此,派人先去北大营借兵,说到底,南乔对陇右的郡守早就没有半分信任。
先前她还是元熙帝姬之时,曾经料理过不少灾情,虽然从来没有严重到南梁陇右这种地步的,但也算是大同小异。柳初年几乎不用多想就知道此处绝非看上去那么简单,她信任南乔的眼光,但自己却必须要去亲眼看看这桃源县的境况。
柳初年吃过早饭便向侍女打听了几句,知道南乔随着桃源县令一道去往北方视察,只怕要到深夜才能回来,于是她便又问了包虹的住处,独自一人去寻了包虹。包虹此次乃是奉命送她前来陇右,如今她既然已经见着南乔,便没有必要再让包虹留下来一道受苦了,反正回程之时她必然是要与南乔一道的,也用不着包虹再驾车。
她又写了一封信给齐竹,让他料理完廖九娘之事后马上分出人手探查陇右这里的情况,托着包虹一道带了回去。
等到包虹走后,柳初年便脱下了自己那看起来朴实无华实则精致的衣服,换上了破旧的粗布衣。她又对着镜子拆散了头发,摘下了所有钗环首饰,而后找了泥土与锅灰将自己弄得脏兮兮的。等她十分熟练地收拾完自己之后,那个衣着考究风姿翩翩的柳初年已经彻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衣衫褴褛的灾民。
单从体格上来看,她本就十分瘦弱,故而穿上这一身竟然没什么破绽,连伺候她的侍女都没能认出来她。
柳初年按着昨日的记忆摸索着道路,走出了县令府邸。她身上的衣衫十分单薄,被寒风一吹几乎要瑟缩起来,倒是与灾民更为贴近了几分。柳初年受过的苦楚多了去了,自然不会把这点寒风放在心上,她微微蜷缩着身子,抱着手臂走在大街上。
桃源县已经开始施粥了,官府门前列起了长队,几乎要排到街尾去了,然而还有更多的灾民在向着此处聚集来。
柳初年看着这景象不由得叹了口气,而后排到了队尾,想听听看灾民们都是如何议论的。但其实这些灾民大多都已经饿了许久,连话都懒得再说几句,脸上写满了麻木与绝望。她们看不到生的希望,就算桃源县一复一日施着粥,可谁知道到那一日就没了呢?陇右接连遭逢天灾,朝廷却从未派人来赈灾,就算她们有心自救但也无力挣扎,只能随波而来听天由命。
“没想到这桃源县居然真的在施粥,若我早点过来,我那孙女也不至于饿死在半路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一边抹眼泪一边自言自语道,“可就算来了又能怎么样呢,就算活过了今天,谁知道能不能活过明天呢?这吃人的世道,真是逼人去死呢……”
“婆婆,您不是本地的人吗?”柳初年见没人搭话,只能自己凑上前去问道,“您是从哪儿来的啊?”
老妇人泪眼朦胧地看了她一眼,见她瘦瘦小小的十分可怜,心中不由地生出了些亲近之意,勉强止了泪:“我是从临县来的,本想逃荒出去看看有没有活路,谁知道我那年幼的孙女居然活活饿死在了路上。我本以为我这把老骨头也活不了多久了,谁知道刚巧听说桃源县开始在施粥了,所以抱着点希望来看上一看……”
“你们县上没有施粥吗,县令难道就不管吗?”柳初年虽然明知如此,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两句。
老妇人一摊手,摇头苦笑道:“她才不管呢,她都自顾不暇了,又怎么管得了我们?说起来她做到这地步已经不容易了,我听说有的县令就算到了这时候,还恨不得从死人手里抠出点钱给郡守大人送过去呢!”
柳初年心道这桃源县只怕最初也是如此,只是南乔来了之后才开始施粥,并将此消息广而告之,以期救下更多灾民,若非南乔亲自前来,只怕她们还得互相推诿上好一阵子才行。
“这秦州的郡守,居然如此猖狂吗?”
老妇人有些惊奇地抬眼看着柳初年:“你不是秦州之人吗,竟会不知道郡守的事情?”
还没等到柳初年回答,她便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立即变了神色,狠狠地推开了柳初年:“你莫不是她们派来诈我们的?”
柳初年一时不防,被她推得向后踉跄了两步,随即解释道:“婆婆不要误会,我并非歹人。我原本是到秦州来寻亲的,谁料路上糟了劫匪,将我的盘缠衣物都抢了。我寻不着亲人,又无盘缠可以离开,只能流浪在此。”
“若我真是歹人,又怎么会沦落到这般模样?”柳初年伸开手,以示自己毫无欺瞒。
老妇人惊疑不定地看了她许久,见她也是十分瘦弱,并不像是终日大鱼大肉的达官贵人,方才略微放下心来。
“不是婆婆多疑,实在是那些歹人太过狠毒。”老妇人重新拉上柳初年的手,眼泪直往下滚,“先前时候我们也曾信过那些歹人的话,将委屈都讲了出来,将郡守大人的错处都列了出来,可谁知道那些口口声声称着要为我们申冤的人转头就将我们给供了出来,官府随便寻了个缘由便能将我们打入大牢折磨致死。我那可怜女儿就是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