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个开关,稍微平静一些的梦言听了之后“哇——”地又大哭起来。不过总算是将她的注意力拉回来一点,她转头看着谢又安大喊:“我不想跟你说话!你离我远点!”
谢又安有眨眼功夫的呆愣,随后立马往后退出去,重新跪下。
梦言抽抽噎噎地打嗝:“你们都走开!谁要你效忠啊!你刚刚还想砍了我——你们都想弄死我!狗屁公主办坏事,又不是我的错!我想回家!”
梦言还处于失控状态,胡乱叨叨两句也没在意,却是引起谢又安一阵心惊。她猛地抬头,见梦言抱着自己的膝盖蜷缩成一团,毫无知觉地颤抖,没有丝毫异常。
谢又安按捺住冲动,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敛着眉环顾四周。那些侍卫眼观鼻鼻观心,从陛下赶自己走开始,就静默下来,一群人老僧入定般。刚刚她那两句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听到,又有几个人记在心里,根本没办法估量。
不能慌……这个时候最不能慌张。
谢又安暗地里深呼吸,依旧埋着头:“臣罪该万死……”
“你已经说过了!你别死来死去的,你放过我,我也不招惹你,我们各走各的,成么?”
越说越不对……谢又安难忍胸中起伏,语速也快了起来:“先皇遗诏,臣必须遵从。还请陛下随臣至祺祥宫!”
语调显得有些强硬,梦言反倒安静了一会儿,红着眼盯着谢又安,只余一下接一下的抽噎。像是被人定住了,然后又慢慢解冻,梦言脸上渐渐染上一层恐惧。
完了完了!刚刚太难过了,竟然忘了现在的形势!
殷梦言你真是蠢啊!既然回不去了就努力在这边生存啊!干嘛把自己逼上绝路!这下真地撕破脸来硬的了!这么多人要吃了自己简直是分分钟的事情!
谢又安居然不等吩咐,自己站了起来。这一行动完全超出梦言在心中给她框定的形象,反常到吓得梦言一个哆嗦,本能地往后撤,惊恐地发问:“你干嘛!”
她正哭得伤心时被谢又安放到这个石条凳上,这过程基本是无知觉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处在什么位置。这吓得往后一躲,就脱了空,朝后栽下去。
失重带来的惊惧是最现实而迫切的,梦言尖声惨叫起来,本能地就向前伸手,企图抓住些什么来稳定自己的平衡。但是前方什么都没有,就像自己的处境,只有不停出现在身边的危险,像是入了深渊,一直下坠。
眼前的景象颠倒,梦言想着,这次能活的话,就代表一个新生。
从此再无殷梦言。
类似于浴火重生的痛楚并没有出现,梦言已经闭紧了眼,下坠的趋势却突然停止。手掌被拉扯的坚实感真真切切,在这一刻是令人无比向往和感激的。
略微停顿一下,谢又安屈臂,将梦言拉向她的方向。并不温柔,甚至可以说是粗暴的,拽得上臂骨头都快要和身体分离了。梦言在大力的惯性下撞进谢又安怀里,被她揽住肩膀站定。
坐过山车似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似乎还有另一个回声。
隔着衣服,交合在一起。
梦言先受不了这吵吵闹闹的声响,推开谢又安,后退抵在亭柱上才停下来。谢又安垂着头神色不明,好歹没有拔刀砍过来,只是声音闷在胸腔里,低低地吼了一句:“别闹了行么!”
梦言愣住。就算是撕破脸不准备打表面和平这一路了,也不该是怎么个撕法吧……
谢又安强耐着情绪,补充道:“陛下贵为天子,若是龙体有何闪失可如何是好!”
梦言咽了口唾沫,小心地回答:“我不小心的——你突然站起来,吓了我一跳!”说完还抽了个嗝,配着小脸煞白的模样,可怜兮兮的。
“臣有罪——还请陛下移驾祺祥宫,待平定宫中叛乱,臣甘愿领罚。”
还是这一句,绕来绕去都避不了。
接下来一路还算平静,偶尔遇上敌人,有谢又安领导的内廷护卫,威胁不到自己的安全。梦言搞不清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安安静静地跟着走,只是间或打个气嗝,显示着她的存在。
从灵犀宫中仓皇逃窜,也没有细看。到了祺祥宫中,才偶尔瞟两眼。听谢又安的意思,这边是女皇的住所,在正北方向,宏伟庄严。虽是应对叛乱,也带上了兵荒马乱之后的萧索,但并不影响它整体的大气磅礴。
当真置身于此,才感受到权力在手所带来的激荡和不平。
梦言在谢又安的护送下进了寝殿,这里的确算是整个宫中最安全的地方了,也是最安静的地方。所有人被困在偏殿之中,没有逃窜的可能性,像别处那样的尖叫声都被扼制在喉咙间,人人都缩起肩膀瑟瑟发抖,噤若寒蝉。
梦言从大开的窗户看到里边那些宫女、太监,再看谢又安咬紧牙关,紧缩眉头的样子,话就咽了下去,不敢说出口。
权力当真是个好东西,若是做了这女皇,要杀要放也就凭自己一句话了吧?
梦言走了下神,再回头时发现谢又安正盯着自己,若有所思的样子。梦言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