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怀疑。
“到了地方,我们要统一起来,验货。车子开了很久,面包车,玻璃都糊起来,七八个人挤着,都在火车上颠了两天一夜,空气里全是酸臭,还有人抽烟。不知道开哪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头。”
樊云停下来,不同于易非听时的崩溃,顾犀脸上很平静。当然,陌生人的故事,再惊心动魄,不过是个趣闻。樊云想,之后发生的情景,对她来说是至今都不时发生的噩梦。因为这一次带毒,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办法正常饮食,严重到胃出血。但是讲给顾犀,她很可能没有任何感触。
“半夜到地方。下车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整个过程算下来大概有四十二个钟头。时间太长了,你可能知道那种包装,避孕套套着袋子,很容易出问题。
“我们被集中在一个房间。一人发个盆。有男有女,中间隔个帘子。像牲口棚。
“数清个数,从屎里把东西洗出来。就算这样,当时没有半点羞耻心,四十几个小时紧绷的状态,人都木了,只想着终于完事了。真的,运气很好。两天,六千块。
“我当时快搞完了,门外忽然很吵。走出去看。有一个在车上就讲头晕恶心,应该是包装漏了。躺在地上,抽搐,吐血。我们当时呆的地方,估计就是郊区一个平房,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能怎么样,看着她死,还要希望她能多拉出来一包。都是钱。
“当时就在她旁边,隔着一步距离。有犯瘾的,捡出一个不知道被什么人用了多少次的针管,旁边又乱又吵,就在那里,自己给自己胳膊上随便打了个结,抽血。那个场面,我至今记得太清楚。塑料瓶盖子里撒着一点□□。血射进去。瘦成只有一张皮,血管暴起,都是紫黑的。□□打回去,身体马上有反应,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但是你很清楚,看到的那些不涉及一点情绪感受,根本不是人,会呼吸有生理反应的尸体。”
樊云望着顾犀,好像被拖进挣扎已久的回忆。目光中一片空洞。顾犀心里一颤,下意识地躲开视线。
樊云忽地一笑,“你要原因,这就是原因。只不过,你相信吗?”
“谁都知道毒品有害。至于那些瘾君子,皮包骨头,满身烂疮。其实卖这个的,多多少少都见过。多浅白的道理。不过人性使然,非要讲猎奇故事,具象成极端符号,才便于大众理解,贴近感受。不是很可笑?”
顾犀一怔。再打量樊云,前一刻的沉重荡然无存。顾犀难辨虚实。
他们这样的出身,怎么可能为几千块搏命?办法有的是。哪怕一晚上牌桌边偷偷摸一把,拿了走就是了。什么样的环境会促成这么偏执的人?偏偏看上去文质彬彬,冷漠冷静。
“有没有人说过,你的想法太复杂了?”
顾犀用一只手握住另一只,表情丰富的脸上头一次失去鲜明立场。
樊云轻笑,“我不必要和每个人讲解自己的真实想法。”
顾犀沉默地望着。
怜悯。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生。察觉到时,却发现此时此刻已经同过去无数时刻交叠在一起。记忆里的,无数次,渴望,怨恨,或者更复杂的感受,被装作满不在乎的目光通通抹藏。
顾犀宁肯错把眼前人当做故人,稍示真诚,哪怕只一刻。
因为在回忆中犯下的错永远无法弥补,倒不如假戏真做,插入错乱的新的记忆。在很久很久的将来,再无力分辨记忆的真伪,可以认为曾经努力挽回过。
“其实很多时候,简单比复杂更难得。也更有力量。
“要让别人听从你,深信不疑,你自己先得言之凿凿,信誓旦旦。我知道你听说我什么。飙车,睡姑娘,四处砸钱。哪怕我是个女人。多简单,从上到下写满欲望。他们看到我就看到自己的欲望,把他们想要的全投射在我身上。跟着我混,美梦就等在眼前。”
樊云望着顾犀,明白她已经说回生意。樊云心里不由佩服顾犀的清醒,这或许是一种天赋。
顾犀看出樊云的失神,轻浮地笑着,像一段并不认真的谈话,“你的想法太现实,太多限定条件。我只问一句,钱,要不要?谁会说不?但是,没有什么好‘但是’。
“问问你到底要什么?总觉得高人一等,回过头再仔细想想,就凭你自己,怎么得到?”
曾经深信无欲则刚。现实倒是如顾犀所说,“欲望”两个字才最坚不可摧。
樊云感到无能为力,既不能否认,又不能接受。
“受教。”
顾犀捕捉到樊云的将信将疑。时机已到。
“你可能也查出来了,昨晚冉英云通吃两桌。好手段,吊着我们的胃口,就差摆明讲给我听,他的买卖不差人做。
“不过我也听说……还有第三家。吴振明人虽然已经出境,留了个姓李的后生打扫家务。明晚八点,还约在冉英云的窝。冉已经卖他一个人情,拖了你们近一个月。……之前的风波,我听说你被吴振明伤得不轻,昨晚我亲眼所见,这只手还抬不起来吧。吴振明只是一条狗,怎么就敢反咬主人,于情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