皱着眉,感觉怀里纱织动弹了下,轻轻挣开自己怀抱,走到餐桌前去。有什么讨厌的味道在嘴巴里面蔓延,苦又干涩。青空皱着眉,无由来地感到心焦。
那边纱织取过仍在作响的手机,看住屏幕先是诧异了下,立刻摁下接听键。
「喂。」纱织将手机凑近耳朵,接着便沉默下来,电话那头似乎说的又快又急,纱织只安静著,不时应一两声「别着急」,脸色却渐渐苍白起来。
等青空走过去,通话已经结束。纱织有点担不住负重那样坐到椅上,愣愣盯着手机出神。
「怎么了?」青空蹲下来看纱织的脸。认识这么久,甚至受了伤等在门前的那晚上都没见过这张脸上有这样仓皇的神色,平时的沉静被一种类似不可置信的畏惧替代。纱织闭上眼睛,深深呼吸,好一会才睁开,眼里慢慢恢复了青空熟悉的笃定的光。
「家里出了点事。」她说。「我得回去一趟。」
「现在吗?」已经是午夜十二点半,有什么事不得不连夜回去处理?
「现在。」纱织的声音坚硬得简直冷漠,像是刚刚那一瞬将所有可能变得脆弱的柔软缝隙全填补了起来。
☆、第二十四章
纱织已经四天没回过住所。
青空坐在书屋柜台里,日光一点点暗下去,店里只开了一半灯,因此未免有些幽暗。她环视一圈这家经营了小半年的店铺,冷清清的,排列整齐的书架之间一个人都没有。寒假尚未结束,这一天走进来的人也不过那么三两个。
拉开抽屉,她往深处摸索了下,摸出那张皱巴巴的纸条来。「请不用找我。」上面说,「下次见面再告诉我你是不是混血儿吧。」
一直想着要将它带回住所夹入书本的,后来一忙倒忘了。青空望着皱褶之间曲曲折折的字迹发楞。三个多月前写下的这张字条上还没有署名。同样是断了联系见不得面,当时的她却还是自在的,所谓的担心不过在理智上,不怎么往心里去。
而如今,不过四天而已,焦虑煎熬得简直让人老。
青空将字条又抹平了些,苦笑着摇摇头。早知道,挂一个人在心上便是这样,扯动一头,这边便跟着疼。她只是以为受过损坏的那个地方,疼痛起来应该不那么完全,就像刀子划在坏死的肌肉上。但不是,痛楚这种东西可没有完全不完全之说,也跟逻辑理智物理条件之类的事物无关,它只是清楚出现在那里而已。
让青空难过的不是见不到面——只要愿意,随时可以打电话或发讯息找到纱织;回家后的第二天她也曾打过电话来,稍微说明了下情况:家里公司财政出了点问题,很棘手,接下来恐怕要留在家处理才行。语气疲惫又冷淡,像裹在一层壳里头。
这种冷静内敛让青空感到悲伤。一如纸条上的那句「请不用找我」,从前到现在,纱织都没有留下让她帮忙或者仅仅是陪伴的余地。她愿意负担她的冷漠、骄妄、漫不经心乃至不完全,却不愿意坦诚自己的脆弱,将那一面交付出来。
或者纱织的思虑是对的?有一瞬间青空曾这么想,试着直面自己的无能无力。之前的离婚问题,如今的财政困难……那晚她甚至无法开车送纱织回家。从来没有一刻青空这么深地懊恼自己不会开车没有驾照。
青空摇摇头,将字条放回抽屉,取出菸和打火机,出了书屋站在门前对着一橱窗的书点菸。现在不是埋下头沉浸在无力感里的时候。她眯着眼睛,开始细细盘算自己手头上的资产。书店的周转资金不多,住所虽说是正式的商品房文件齐全,但毕竟太老旧,而且户主还是母亲的名字,澳门那套公寓倒是她名下,只是……回不去——
正纠结著,猛地从橱窗玻璃中看到一个身影,不禁皱起眉转过身来。
「青空姐。」小羽就站在身后,戴一顶格子软呢帽,底下一身驼色长大衣,踏着大头旅行鞋,将双手别在身后,冲着她甜甜地笑,仿佛那天在商场的事从来没发生过。
「怎么来了?学校应该还没开学才对。」青空的眉头还是皱着,但因着那点甜美无暇的笑,终究是松动了些,便又低下头去抽菸。毕竟还是个孩子。她想着。结果小羽下句话让她倒抽一口冷气。
「我来看你。」小羽说。「我知道纱织姐出事了。」
「怎么?!」青空在烟雾中抬起头来,原本因为冷而有些佝偻的身子也挺得笔直。据她所知纱织家族公司出现问题这件事报纸上没有报道。春节放假,工厂要到正月十五后才恢复上班,因此员工大都还不清楚事态发展,那她是怎么知道的?
「来之前,我想了好几个理由。」小羽迎著青空有些冷冽的目光,竟也不怎么退缩。「要上升学辅导班啦,想念你啦,唔,这倒是真的,或者离家出走之类。但是,」她下定决心似地用力点点头,「我决定了哦,青空姐,对着你我将尽可能地诚实,心意也好,目的也好,统统尽量不加掩饰地坦露出来让你看见。下了很大决心,从老家回来前也在老妈坟前双手合十禀告过了。」
「所以?」青空将手中还没抽完的菸摁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