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被欺负,我暗地里决定,将感性从生活里剥离。
这样的话……
被欺负的时候就不会哭。
被议论的时候就不会有感觉。
被拯救的时候就不会因感动而一时糊涂去了。
我要依靠我自己,很努力很努力地活下去。这样下定决心以后,我的生活平静了许多,特别是在升初中的关键时刻,感性简直是累赘。就这样,我成功考上了一所不错的初中,但因为某些特殊原因,我还必须住在家里。
正确的说,特殊原因是母亲。
在我说要住校的时候,她先是看了我一眼,然后推开桌上的酒瓶,将那张纸摆在桌上。桌上有干了的酒迹,我庆幸它没有被弄脏。我填好了每一个部分,只要她能够签名和付钱就好。
母亲淡淡地扫了两眼,然后道:“没钱。”
我愣了愣。
虽然说要撇除感性,但显然我的行动不如我想象中的成功。她冷笑一声:“一个你就够贵了,你以为你是大小姐啊,还想住校?”
我不明白为什么要住校就是大小姐。我看了看桌上的酒瓶,母亲一个月喝的酒那么多,剩下的酒瓶足够砌一座玻璃屋。如果她愿意,这不是问题。我知道父亲给的生活费是多少,也知道以父亲的能力,那样已经是极限了。
但母亲不满足,她更讨厌我花了她的钱。
我很肯定,一定就是因为这样。住校并不贵,我试图向母亲解释:“在我住校之后,这栋房子就是属于你一个人的了。你每个月只要转账一笔钱给我,然后你不会再见到我这个人。这样会更省钱,而你也有更多钱喝酒了。如果你担心自己付不起现在的这个费用的话,我还有父亲给的压岁钱。”
我说了一堆话。先是满足母亲的欲望,告诉她,她的领地扩大了,人类是动物,动物都喜欢有自己领地的。不会见到我是利益,反正她本来就不想看到我了。最后一项是我的底线,我的确有那么一点点钱,至少让母亲先尝到甜头,她接下来就会愿意付钱了。
那时我不喜欢上网,能想出减价和分期付款这种招数已经算厉害了。
她愣愣地看了我许久:“行啊,你翅膀硬了想飞了是吧?”
不,只是因为我需要这样而已。
母亲拿起酒瓶,酒从嘴角漏了出来,染湿了她的衣服。那件衣服已经很脏了,但母亲依旧是个美人,五官和脸型都无可挑剔——如果你忽视她的气质和脸上表情的话。
她只是个空有皮囊的美人,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这点。不然的话,她不会混到这个地步的。
“我不许,那你要怎样?”
短短八个字,我被惊到了。我说:“你还有哪里不满意,我们可以再商量……”
“不用商量了,带着你的东西滚!我不要再看到它。”她将那张纸撕掉,不知为何笑了起来。即使笑得脸都快裂了,她看起来依旧美得无可救药。
我说:“滚是让我去孤儿院?”
就某种程度上而言,孤儿院比这里好多了,只是那里没有我的亲人。可是母亲没有回答,她开始喝酒,而我穿着发黄的校服,回到自己的房间。这里本来是父亲的房间,父亲在我读幼儿园的时候就离开了。
故事里的离婚妈妈都是独立的女强人,会给孩子最好的,化着妆每天去上班,而我的母亲不是。
过了几天,我从邻居打麻雀的人口里听见闲言闲语——母亲说,她的女儿现在可厉害了,还懂得像个推销员一样谈条件了。我回过头,那人用看垃圾的眼神看着我,而我三个月前,见到母亲进了他家的门。
算了,我没有感觉。
我只要保护自己,好好的活下去。
升上初中,周围的环境和过去没有什么不同,同学还是欺负我,而我已经堕落到连衣服出问题都不想管的地步了。衣服是为了蔽体,只要它没有弄脏,符合校规,那就没什么要管的了。
符合校规。
我翻开了学生手册,校园欺凌自然也是列在其中的,但没人会去告诉老师,原因之一是老师太忙,不一定有人愿意理睬——而且根据观察,大人插手并不会让我好过一点。所以我设法保障了自己的作业和衣服,这两样东西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无所谓。
总是一个人也有好处,我在学校里有秘密基地——所谓的秘密基地,自然不可能是书里写的树屋或者天台。而是学校的空课室,比如新建的音乐教室。这所初中的设备很好,在我们进来前,还建了新翼。
大多数时候,我们在旧的大楼里上课,那里每天都有人,而音乐老师就在那附近。但新的大楼已经开放了,只是去的人不多而已。那个音乐教室,老师带我们去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去过了。
音乐老师更不会路过那里。只要找对后门和路线,避开去那里的人,就可以呆在那里玩耍,不会有人发现的。每天去那里的人不多,而时间段也可以预算。我将作业藏在那里,下课之后去做。
没人留意我的行踪